河南人的冬天，是被一碗燴面焐熱的。
街巷深處的燴面館，永遠飄著一股子勾人的香。羊骨、羊肉配上八角、桂皮等料，在大鍋里咕嘟咕嘟熬煮整夜，乳白醇厚的湯汁泛著細密的油花，羊油遇著冷風凝出細碎的白，那香氣鉆過門縫窗欞，纏在行人的鼻尖上，讓人不由得停下腳步，掀簾而入。
師傅揉面的架勢，是燴面館里的一道景。雪白的面團摻了鹽和水，在案板上被反復揉搓、摔打，“嘭嘭”的聲響混著案板的輕顫，是獨屬于中原的煙火節奏。醒好的面被揪成大小均勻的劑子，掌心一按，搟面杖滾過，便成了厚實的面餅。食客點單后，師傅手腕一轉，面餅便在空中劃出一道銀亮的弧，幾番拉扯、彈甩，就成了寬窄均勻的面片，薄如蟬翼，卻韌勁兒十足。
后廚的大鍋里，羊湯正沸。抻好的面片丟進去，翻涌的熱湯裹著面片翻滾，不消片刻便煮得透亮。撈出來，盛在粗瓷大碗里，澆上滾燙的原湯，撒一把翠綠的香菜、嫩黃的蒜苗，臥幾片薄切的羊肉，再添一勺油潑辣子，紅的辣、綠的鮮、白的湯，一眼望去，就讓人喉頭滾動。
食客們捧著碗，吸溜著面片，燙得直哈氣，卻舍不得放下筷子。面片滑溜溜入了口，筋道彈牙，羊湯鮮而不膻，順著喉嚨暖下去，從舌尖到胃里，再到四肢百骸，渾身的寒氣都被這一碗熱湯驅散。老鄭州人愛蹲在門口的小馬扎上吃，呼嚕嚕一碗下肚，抹抹嘴，打個響亮的飽嗝，眼角眉梢都是舒坦。
燴面是河南人的鄉愁。走南闖北的河南人，無論離鄉多遠，惦記的還是那一口熱湯寬面。在異鄉的飯館里尋到燴面館，推開門，熟悉的香氣撲面而來，一碗下肚，仿佛就回到了老家的街頭巷尾，回到了母親在灶臺前忙碌的模樣。它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卻是刻在河南人骨子里的味道，盛著中原的豪爽，裹著市井的煙火，也藏著無數河南人最樸素的歡喜與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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