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粱秋
冬至,太陽出走南回歸線折返的一天。于北方而言,晝極短、夜極長,也應(yīng)該是最寒冷的一天。而事實恰恰是,樹上的枯葉尚未脫盡,冬天剛剛有了些顏面,雪雖然也下了些,但在地上存不住,起碼今年在我居住的城市,殘雪基本上已經(jīng)絕跡了——真正的冷,要等到一月之后的大寒節(jié)氣。
為什么?這就是地氣的作用了:地溫尚在,山川河流儲存的溫度尚沒有消耗殆盡。譬如一個還散發(fā)著油印墨香的文件,念是念過了,但人們的思想轉(zhuǎn)彎要個過程,配套措施重新調(diào)整需要時間,領(lǐng)導(dǎo)還要多次研究,只有上下認識統(tǒng)一了,文件上的精神才能逐步落實到位。
嚴格意義上,冬至是一年的起點或者終點,“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生春又來”杜甫的理解是對的,但也是很書生氣的,這也是他一生顛沛流離、困頓愁苦,終不能“致君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淳”的關(guān)鍵所在。離“春又來”還差的遠呢,隔著一個極冷極寒的蕭瑟節(jié)氣呢,慌什么?欣喜過早就是輕率、就是狂妄,就是十足的理想主義者了!
民間在這個日子吃餃子倒是很合時宜:角子交子,在這陰陽交替的時刻,祈求交上好運、否極泰來,是國人根深蒂固的神主世界觀。祈求歸祈求,至于交不交得上,另說。
餃子吃久了,便成了文化,便衍生出各色各樣的情感,便派生出諸多的社會現(xiàn)象——無論從哪個角度,今天寫一篇時文,都會讓人口舌生津、感同身受,美美的幸福感。
于我而言,最近幾年的日子委實太快了,去年吃冬至餃子的碗剛剛撂下,還沒來得及刷洗,今年冬至的餃子便又端上了桌——鬢角白發(fā)似乎還是那樣,但人們看我的目光卻又多了份憐惜:“呀,看著更精神了啊”。這句話的潛臺詞是,越來越老了!
一年困在家里看孫子,出行少、交友少,正所謂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靜止與變化形成強大的反差。
其實也不盡然。當聽到一聲甜甜的喊爺爺?shù)穆曇簦话寻眼橎菍W(xué)步的孫子抱在懷里、舉過頭頂,想想他去年這個時候的模樣——粉粉嫩嫩的小肉團兒,混沌未開,懵懵懂懂,眸子里滿是呆癡,只知道哇哇大哭或者無端發(fā)笑,忽然覺得,時間,就儲存在了他的身上。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我非子,固不知子矣……
人間多少事,斑斕復(fù)斑斕,但要認認真真說出個子丑寅卯來,還真的就不是件容易的事。這樣想想,還是靜下心來,多走走、多看看、多想想、多學(xué)學(xué)吧。明天冬至,一切都來得及。
2025.12.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