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甲之歲的冬至節(jié)，我想起了已去世多年的父母親在冬至節(jié)包的餃子，也想起了母親說的冬至節(jié)吃餃子的風俗來歷。
小時候冬至節(jié)到來前，父親偶爾會去三里地之外的鄉(xiāng)鎮(zhèn)集市上買回來二、三斤羊肉。冬至節(jié)那天，母親一大早為全家人忙碌著吃完早飯，我們兄弟上學走后，就和父親開始忙碌起來了。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農(nóng)村做飯燒的都是煙煤或者柴火，為了易于排煙，廚房也大多沒有門窗，四處跑風漏氣，冬至時節(jié)又冷氣襲人，但母親在里邊卻干的熱火朝天，不亦樂乎。
父親把羊肉洗凈切成小碎塊，就用刀剁了起來，案板上一陣接連不斷響聲之后，羊肉就變成了碎沫，父親就算完成了他的任務。
母親從院子里的土堆里扒出蘿卜和大蔥，把蘿卜洗凈切成薄片，放在燒開的鍋里煮熟，用笊籬撈出放在紗布上，包起來使勁在案板上擠壓出蘿卜的水份后，放在案板上也剁成碎沫，再將羊肉沬和蘿卜沫放進盆子里，灑上切碎的蔥花和鹽等調(diào)料攪拌均勻，餃子餡就做好了。
接著，母親用瓢從面缸舀出面粉放進和面盆里，一點點地加水攪拌，等面粉揉成一大塊的面團時，餃子面就和好了。母親把它放在盆子里，搭上紗布，蓋上格擋拍，放在灶臺邊醒面，醒好的面團軟硬適度，均勻筋道不易拉斷。約二個小時之后，餃子面醒好了，就開始搟餃子皮。
母親先向案板上撒一些面粉，用刀在大面團上切下一塊，在案板上將它揉成細細的長條，再用刀將它切成均勻的小段段，然后左手拿起一段不停地在案板上轉動著，右手用小搟面杖不停地來回搓動按壓，幾秒鐘的間隙一片又圓又薄的面片搟成了。如此反復，不一會就搟出了一大摞餃子皮，之后就開始包餃子。
母親拿起一張圓形的餃子皮，將餃子餡放在面片中間，將面片對折后用雙手一擠，一個餃子就包好了。母親包的餃子是疙瘩形狀的，在方形的格擋拍兒上一排排的，就像隊列里的士兵，既飽滿又威武。
中午到了，等我們放學回來，父親就開始煮餃子。父親說煮飯子也是有講究的，水要三沸三涼，鍋蓋要三開三蓋。餃子放進燒開的鍋里后，蓋上鍋蓋，等鍋內(nèi)沸騰鍋蓋冒氣時揭開，沸水煮一會后，再加入一勺涼水蓋上鍋蓋，等水再開。如此這般三次，餃子就煮熟了。父親還說，開鍋煮皮，蓋鍋煮餡。
在父親煮餃子的當下，母親將撥凈的姜蒜和洗凈的大蔥段與干辣椒段，放進蒜臼里搗碎，之后再放進醋和醬油，點一些芝麻香油，料汁就調(diào)好了。
我們兄弟四人每人手里端著香噴噴的一碗餃子，舀上一勺調(diào)料汁潑在餃子上，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我記得鮮香美味的餃子有幾口是囫圇吞棗的，不知其味。因為，這是每年除了春節(jié)幾天之外，唯一能吃上餃子的一頓飯，況且是難得的羊肉餃子，所以至今回味無窮。
嘴里吃著餃子，我問母親，過大年才吃餃子，為什么冬至節(jié)要吃餃子？母親一邊吃餃子，一邊面漫不經(jīng)心向我們講起了冬至節(jié)吃餃子的來歷。
每年農(nóng)歷冬至這天，按照風俗，不論家庭貧窮或者富裕，餃子是必不可少的節(jié)日飯，家庭貧窮的包素餃子吃，家庭富裕的包肉餃子吃。
有句諺云叫：“數(shù)頭九，冬至到，家家戶戶吃水餃?！边@種習俗，是為了因紀念“醫(yī)圣”張仲景冬至舍藥留下的一段佳話。
張仲景是河南南陽人，東漢時他在長沙當太守，但他從小酷愛醫(yī)道，長大后又精通醫(yī)術，還寫了一本叫不上什么名字的大醫(yī)書。他整天訪病施藥，大堂行醫(yī)，為老百姓解除病痛，人們都很愛戴他，尊他為“神醫(yī)”。
后來，他辭官回鄉(xiāng)，為鄉(xiāng)鄰治病。在回家之時，正是冬季，他看到鄉(xiāng)親面黃肌瘦，饑寒交迫，不少人的耳朵都凍爛了。便讓其弟子在南陽東關搭起醫(yī)棚，支起大鍋，在冬至那天施舍“祛寒嬌耳湯”醫(yī)治凍瘡。
他讓弟子們把羊肉、辣椒和一些驅寒藥材放在鍋里熬煮，然后將羊肉、藥物撈出來切碎，用面包成耳朵樣的“嬌耳”，煮熟后，分給來求藥的人，每人兩只“嬌耳”，一大碗肉湯。人們吃了“嬌耳”，喝了“祛寒湯”，渾身暖和，兩耳發(fā)熱，凍傷的耳朵都治好了。后來人們就學著“嬌耳”的樣子，包成了餃子。
冬至吃餃子，是紀念“醫(yī)圣”張仲景施舍“祛寒嬌耳湯”之法，不忘他解救老百姓苦寒病痛之恩，至今還流傳著“冬至不端餃子碗，凍掉耳朵沒人管”的民謠。
我問母親，張仲景為什么大官不做，要辭官回鄉(xiāng)行醫(yī)？
母親沒有回答我，只是說等你長大就明白了。
母親最后說，這世上只要能為老百姓做好事，能解除老百姓病痛的人，人們都會世世代代記住他們的，希望你們長大后也能成為為老百姓造福的人。
在很多的冬至節(jié)，母親都是給我們包另一種餃子——扁食，俗稱素餡餃子。她先是把從地里割回來的韭菜洗凈晾干，切成很短的韭菜沫，再把雞蛋炒熟剁成碎末，之后把兩者混在一起，撒上鹽和辣椒面等調(diào)料攪拌均勻，扁食餡就好了。
接著，母親拿來醒好的面團放在案板上，用大搟面杖搟成薄薄的大面片，折卷后切成寬窄相同的長帶，再用斜刀左一刀右一刀地把它切成梯形的小面片，扁食皮也做好了。
最后，母親拿一片放在手上，放進一些扁食餡，將窄的一邊裹住扁食餡上卷，再捏住兩頭向中間拉折，把重疊處捏在一起，一個扁食就包好了。包好的扁食很像元寶，擺滿圓形的格擋拍兒，就像是一圈一圈的同心圓，寓意發(fā)財圓滿。尤其是扁食兩邊的封口象兔子豎起的兩只耳朵，非常精神。
這一種扁食，是在生活條件不好，買不起肉的時候，冬至節(jié)的一種美食，不僅聞起來香氣撲鼻，而且咬開扁食韭菜的綠和雞蛋的黃，黃綠炫亮，色型鮮美。到后來生活條件好了，每年冬至節(jié)都變成了肉餡餃子，那種素餡扁食就吃的少了。但是我還是很懷念那種扁食，有時冬至節(jié)時，特意包扁食吃。
現(xiàn)在每到冬至時節(jié)，我總會想起小時候的冬至餃子，想起父母的養(yǎng)育恩情。我包的餃子和母親包的形狀是一樣，無論以前在部隊，還是現(xiàn)在在家里，都說我包的餃子很有型，很飽滿，很精神。
長大以后，我才知道張仲景是一位被世代傳頌的“醫(yī)圣”。他編著的《傷寒雜病論》，集醫(yī)家之大成，是中醫(yī)學術的奠基之作，具有典范性、權威性，是辨證論治的經(jīng)典之作，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傷寒雜病論》，也是我國第一部理論與實踐結合的臨床醫(yī)學巨著，是一部里程碑式的醫(yī)學經(jīng)典古籍，在中醫(yī)學“四大經(jīng)典”著作中位居第一位。元朝、明朝以后張仲景被奉為“醫(yī)圣”。
長大以后，我也才明白了張仲景為什么要辭官歸鄉(xiāng)行醫(yī)。當時社會政治黑暗，朝政腐敗，農(nóng)民起義此起彼伏，兵禍綿延，到處都是戰(zhàn)亂，黎民百姓飽受戰(zhàn)亂之災，加上疫病流行，又飽受饑餓之苦，很多人死于非命，到處生靈涂炭，橫尸遍野，慘不忍睹。而官府衙門不想辦法解救百姓，卻在一味地爭權奪勢，發(fā)動戰(zhàn)爭，欺壓百姓。這使張仲景厭惡官場，輕視仕途，加上他對百姓的憐憫之心，決定辭官歸鄉(xiāng)行醫(yī)救民。張仲景留下了一句千古名言：“進則救世，退則救民；不能為良相，亦當為良醫(yī)?！?/p>
如果說我包的冬至餃子是父母親的傳承，那么張仲景辭官行醫(yī)救民的思想就是母親的教慧，她的話我永遠記在心里，父親和母親也永遠活在我們心里。
花甲之年已退休居家，回想父母的教誨，既感到慰藉，又覺得慚愧。
慰藉的是我曾從軍入伍，軍校畢業(yè)又從戎大漠，為祖國核試驗的國防建設貢獻了青春和汗水，也曾從事高校后勤服務改革工作兢兢業(yè)業(yè)為數(shù)萬名師生提供優(yōu)質(zhì)的后勤服務，也曾從事政法維穩(wěn)工作為保一方平安而不辭勞苦，殫精竭慮。
慚愧的是自己一生不學“無”術，沒有一技之長，不能像張仲景那樣救民之苦，解民之痛，為民造福。
也只能在花甲之歲的冬至時令里，填一首疊韻小令《茶瓶兒·冬至》，安慰吾心：
大雪無垠地凍。斗指子、至冬時令。皚白曠野冰封靜。天象異，地鳴雷動。
碟盈幸，盤盈幸。餃馨馨、首出仲景。祛民寒冷尊醫(yī)圣。解庶苦、萬秋傳頌。
作者簡介：
張文獻，1963年8月出生，河南汝州人。本科學歷，中共黨員，高級政工師，縣(處)級。
1982年11月應征入伍，1984年7月考入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科技大學工程兵學院學習，1986年7月軍校畢業(yè)分配到國防科工委第21試驗訓練基地工作，后調(diào)轉洛陽工作。歷任副處長、副部長、處長、部長、書記。
張文獻同志，是河南省作家協(xié)會和洛陽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兼任河南省法學會第一屆反邪教政策研究會常務理事。他的散文詩詞集《戈壁灘的風》由河南文藝出版社出版發(fā)行，曾先后在《解放軍報》、《洛陽日報》、《洛陽工學院報》、《河南科技大學報》等媒體上發(fā)表散文二十余篇、古體詩詞六十余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