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夢見自己成了黎明前的一束光,游移在天與地的罅隙間。
薄霧深處,一位老人坐在槐樹下,雙手牽引著無形的絲線。那線是初陽的金、月落的銀、夜露的微紫。她在編織——將碎裂的光紡成蝶,將散落的影綴成羽。
“婆婆,您在織什么?”
她的眼睫覆著霜,目光卻溫潤如珠:“織補昨夜碎落的夢。”
我這才看見四周漂浮的殘片:染著淚痕的,刻著焦慮紋路的,寫著未完誓言的。它們靜默旋轉,像深秋最后一批不肯墜地的葉。
“夢也會碎么?”
“凡入夢的,皆會碎。”她的手指未停,“但碎了,才好重生。”
她抽出一縷最纖細的晨光,系在一枚寫著“終結”的碎片上。裂痕開始生長——不是彌合,而是伸展成新的脈絡,漸漸化作楓葉的形狀,葉脈里流淌著琥珀色的光。
“現在它叫‘秋日的請柬’了。”她唇角有淺淺的紋。
光蝶從她掌心升起,銜起那些暗沉的碎片:一片“孤獨”被放進待放的牽牛花苞;一片“離別”系在南飛的雁足;一片“恐懼”埋進老槐盤虬的根須。
“它們會去哪里?”
“去該去的地方。”她的聲音漸如遠鐘,“變作花香,變作遠方的信,變作明年枝頭第一抹新綠。”
天色透亮時,她的輪廓開始透明。最后的光暈里,她遞給我一只最小的蝶:“每個碎片里,都藏著重新開始的密碼。收好它。”
醒來時,枕畔靜靜躺著一枚槐葉。脈絡在晨光中清晰如地圖,指向某個我尚未知曉的遠方。
原來真正的治愈,不是讓碎片消失,而是學會在裂痕處看見新的生長方向。那些我們以為的終點,或許正是光終于可以照進來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