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為一片葉子，掛在名為“永恒之秋”的樹枝上。
這棵樹很奇怪——同一根枝上，有的葉子正在萌芽，有的正值鮮綠，有的已染秋色，有的正在飄落。而風經過時，不是吹拂，而是編織。
風的手指是透明的，卻能抽出葉脈中的顏色：從新葉中抽出鵝黃，從盛葉中抽出翠綠，從老葉中抽出金紅。這些色彩在空中交織，變成不斷變幻的錦緞。
“風在做什么？”我問旁邊一片半黃半綠的葉子。
“在練習變化。”葉子沙沙回答，“看那片錦——它在學習如何讓一種顏色優雅地過渡到下一種。”
我望向空中的錦緞，確實，那些色彩的變化沒有斷裂，沒有掙扎。鵝黃融入翠綠時，會在交界處生成一種明亮的黃綠；翠綠轉向金紅時，會經過完整的橙色光譜。
“為什么需要練習？”
“因為變化是生命唯一的常數，”另一片將落的葉子說，“但大多數靈魂忘了如何優雅地變奏。”
一陣特別溫柔的風吹來，我開始感到自己的變化：葉緣一點點染上金色。奇怪的是，我沒有恐懼，因為風中傳來清晰的韻律——這種變化是整體舞蹈的一部分。
我觀察其他葉子：一片嫩芽在舒展時，同時有老葉在飄落，但在風的織錦中，這是同一幅圖案的正反面。飄落的葉子在下墜過程中，被風抽出最后的金紅，織入錦緞最華美的部分。
“沒有一片葉子是浪費的，”最初那片葉子說，“每個階段都在為整體的美麗貢獻色彩。”
當我完全變成金黃色時，連接樹枝的葉柄開始松動。在離開前的瞬間，我看見風從我身上抽出的金色，在空中與一片新芽的鵝黃相遇，融合成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光澤。
飄落的過程很慢，慢到足以看見：我落向的土壤里，有去年前年的葉子，它們正在分解成深褐色的養分。而更深處，樹的根須正吸收這些養分，輸送到枝頭——那里，新的鵝黃正在萌發。
落地的那一刻，我沒有消失，而是融入了那個循環。夢中最后的意識是：變化不是失去自己，而是成為更大循環的一部分。每一次轉變，都是生命織錦上必要的一針，都是整體韻律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音符。
夢醒時，鏡子里的自己有了一根新生的白發，在晨光中閃著銀亮的光。我忽然想：也許我們可以學習風與葉的智慧——不再抗拒必然的變化，而是練習如何讓自己的每一次轉變，都成為生命織錦上優雅的一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