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昔西都歡縱。自別后、有誰能共。伊川山水洛川花,細尋思、舊游如夢。
今日相逢情愈重。愁聞唱、畫樓鐘動。白發天涯逢此景,倒金尊。殢誰相送。——宋 歐陽修《夜行船·憶昔西都歡zong》
簡譯:
西都洛陽詩酒流連的豪縱生活,已成往事,自從分別后,還有誰能夠聚在一起?
彼時,我們一起觀看伊川山水,一起欣賞洛陽牡丹,如今回想,就好像一場夢。
今日與你再次相逢,回首往事,話題更多,情意更深,只愁畫樓鐘聲不絕如縷。
已到垂暮之年,此情此景,何不開懷暢飲,然后再揮手告別,管他是誰送誰呢。
賞析:
詩題點明此詞主旨,“夜行船”是詞牌名,“西都”指洛陽,北宋時以洛陽為陪都,因其在都城開封以西,故稱之為西都。
慶歷八年(1048)閏正月,歐陽修由滁州知州調任揚州知州,梅堯臣則從宣城赴陳州任簽書判官,繞道揚州與歐陽修相聚。
這首《夜行船 憶昔西都歡縱》,就是彼時與梅堯臣在揚州相逢時所作,憶昔撫今,即嘆婉離別之景,亦是抒人生遲暮之情。
憶昔西都歡zong。自別后、有誰能共。伊川山水洛川花,細尋思、舊游如夢。(上片)
歐陽修與梅堯臣的交集,始自伊水河畔,彼時,一個是躊躇滿志的新科進士,一個是儒雅俊朗的主簿。
那年,歐陽修24歲,梅堯臣29歲,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自此開啟了近三十年的友誼。
同年,歐陽修還結識了謝絳、尹洙、張汝士等人,更幸運的是,西都留守錢惟演待這些青年才俊極好。
他大力支持這些后起之秀寄情山水,進行詩詞創作和古文改革,很少讓他們參與府中瑣碎繁雜的公務。
“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游遍芳叢”,洛陽花,嵩山雪,彼時的他們游遍了洛陽的山水。
可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三年任滿后,眾人各奔前程,歐陽修也返回京都,轉身天涯,再見無期。
那段激情飛揚的青春歲月,不僅奠定了歐陽修的文學基礎,也銘刻在心,成為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
祖席離歌,長亭別宴。一別十四年,再見時,歐陽修42歲,梅堯臣47歲,謝絳、尹沬等人已經故去。
晏殊說“無窮無盡是離愁,天涯地角尋思遍”,此話不虛,歲月無情,昔日的洛陽舊交再難相聚一堂。
流年似水,歲月遺珠,雖然往事還歷歷在目,可那青春年少的快意時光卻再也回不去了,就像夢一場。
今日相逢情愈重。愁聞唱、畫樓鐘動。白發天涯逢此景,倒金尊。殢(ti)誰相送。(下片)
“當時共我賞花人,點檢如今無一半”,想起恩師晏殊詞中之言,和故交凋零,歐陽修不由得感慨萬千。
洛陽分別后,歐陽修回京做了館閣校勘,參與編修《崇文總目》,兩年后因為支持范仲淹改革遭貶夷陵。
康定元年(1040年),歐陽修被召回京,官復原職,后又知諫院,三年后因為支持慶歷新政再被貶出朝。
梅堯臣在仕途上更是極不得意,因為沒有考中進士,一直在地方任職,才不得用,羈旅漂泊,歷盡艱辛。
多年來雖然彼此有書信來往,音訊不斷,但要相聚在一起,何談容易!故對今日重逢,歐陽修更覺情深。
昔日年少,而今遲暮,時不我待,從青蔥到白發,也不過轉瞬間,人生苦短,世事無常,怎不令人唏噓。
歷盡滄桑,白發相逢,好友之間總有許多話要傾訴,可是,時光匆匆,畫樓鐘響,轉眼又要揮手自茲去。
人在宦途,身不由己,此一別,不知道再見何時,還是開懷暢飲吧,珍惜這短暫的相聚時光,不留遺憾。
上片憶昔,是對青春的追憶,也是對洛中故友的深切緬懷,下片撫今,感嘆時光流逝,心生珍惜之情。
歐陽修此詞語言質樸,情感真摯,寫出了自己與友人之間真摯淳樸的情誼,是一首非常優秀的懷舊之作。
參考文獻:
《歐陽文忠公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