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山非遺奇遇:藏在市集的千年“鼓兒詞”
魯山縣城的早市剛褪去晨霧,街角的老槐樹下便圍起了一圈人。一張簡陋的木桌,架著一面八寸扁圓小鼓,藝人左手夾著兩片月牙形鋼板,右手握著鼓槌輕輕一敲,“咚——哐啷”的聲響穿透市集的喧囂,一場流傳千年的非遺盛宴“鼓兒詞”,便在煙火繚繞中拉開了序幕。這藏在市井里的說唱藝術,是魯山人刻在骨子里的文化記憶,更是一場不期而遇的非遺奇遇。
鼓兒詞又稱“鼓兒哼”,源于東漢的犁鏵大鼓,在北宋鼓子詞基礎上演變而來,距今已有近兩千年歷史,2009年被列入河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表演道具極簡,僅一面牛皮小鼓、兩片鋼板,卻能演繹出千軍萬馬、悲歡離合。今年六十多歲的馮國師傅,是魯山鼓兒詞的代表性傳承人,藝名馮老三,14歲拜師學藝,從藝五十余年,把一生都交給了這門古老藝術 。“咱這鼓兒詞,講究‘一口唱盡千古事,雙手擊出萬般情’,全憑嘴、鼓、板三樣功夫。”馮師傅一邊調試鋼板,一邊笑著說道。
表演尚未正式開場,馮師傅先打了一段“鳳凰三點頭”的鼓點,鋼板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聲,隨即吟出一段謎語式開場白:“日頭出來往東落,伸手抓住老龍角,一斗谷子九升米,得病只用一服藥”,引得圍觀的老街坊紛紛猜謎,笑聲四起 。這是鼓兒詞的傳統程式,先以趣味“書帽”暖場,再轉入正本說唱,既顯功底又拉近距離。隨著鼓點節奏加快,馮師傅嗓音陡然拔高,一段《武松趕會》娓娓道來:“話說武松離了陽谷縣,大步流星奔向前,酒酣耳熱豪氣壯,醉里偏逢惡少年……”
他的表演極具感染力,唱到激昂處,鼓槌急如“緊急風”,鋼板碰撞鏗鏘有力,聲調高亢鏗鏘;述到悲切時,轉為悠長的“嘆腔”,尾音拖出獨特的鼻音“哼”韻,婉轉纏綿;講到詼諧處,擠眉弄眼、扭身晃腦,唱詞樸實又夸張,比如《懶婆娘》里“剪了個布衫三只袖,剪了條褲子沒有襠”,逗得觀眾捧腹大笑 。道白時分,鼓板驟停,“清白”交代劇情,“滾口白”烘托高潮,字正腔圓、吐字清晰,讓聽眾瞬間沉浸在故事里,時而屏息凝神,時而拍手叫好。
市集里的聽眾形形色色,有搬著小馬扎的老人,閉目凝神跟著節奏輕晃腦袋;有背著書包的孩童,踮著腳尖好奇地盯著鋼板翻飛;還有慕名而來的游客,舉著手機記錄這難得一見的非遺表演。馮師傅不僅唱《楊家將》《拳打鎮關西》等傳統曲目,還自編自演《和諧社會新農村》《魯山水更清來天更藍》等現代作品,把政策新風、家鄉變化都融進七字句、十字句的唱詞里,讓古老藝術接上了時代地氣 。
一曲唱罷,鼓點漸緩,馮師傅端起桌邊的搪瓷缸喝了口水。圍觀的大叔遞上一支煙:“馮師傅,再唱段《敵后武工隊》唄,聽不夠!”孩子們則圍著他,好奇地摸了摸鋼板,問這“犁鏵片”為啥能發出這么好聽的聲音 。馮師傅耐心解答,還教孩子們簡單的鼓點節奏,鋼板碰撞的清脆聲響,成了孩子們最新鮮的體驗。
日頭漸高,市集的人流愈發密集,鼓兒詞的聲響與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交織在一起,構成最鮮活的市井交響。這門曾在田間地頭、鄉村廟會流傳的藝術,如今在市集里找到了新的生命力。馮師傅說:“只要有人愿意聽,我就一直唱下去,讓咱魯山的鼓兒詞,一代代傳下去。”
離開市集時,那“咚哐”的鼓板聲仍在耳畔回響。這場藏在煙火里的非遺奇遇,讓人體會到:真正的文化瑰寶,從不在博物館的玻璃柜里,而在市井的喧囂中,在傳承人的堅守里。若你來到魯山,不妨早起逛一次早市,在老槐樹下尋一場鼓兒詞,在千年說唱里,讀懂這座小城的文化根脈與煙火深情。 #2025新星計劃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