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薯婆婆的表皮裂開道細紋,汁液慢慢滲出來:“土豆這孩子只是一時糊涂……我年紀大了,無所謂的,可這人確實不是我殺的。”可土豆先生卻突然哭出聲:“不是的警察先生!我看見紅薯婆婆偷偷拿胡蘿卜先生的麥粒,被胡蘿卜先生發現了,想去阻止她,紅薯婆婆卻拿著叉子殺了胡蘿卜先生……”
“那你身上怎么也有胡蘿卜先生的血?”白菜警官質問道。“這是我在拉架時不小心濺到的,可我真的沒有殺胡蘿卜先生啊,畢竟我和他無冤無仇的,我沒理由殺他啊?!您一定要相信我啊!白菜警官”土豆先生在一旁急得大哭,為自己不停地辯解。
“不對,這怎么還有一處傷口!”白菜警官突然蹲下身,用手輕輕撥開胡蘿卜先生胸口的褶皺,那里有個深褐色的傷口,邊緣帶著焦痕,和側面紅薯婆婆留下的叉痕完全不同。銀叉還躺在旁邊,叉柄上只有紅薯婆婆的指紋,可這道致命傷,顯然不是這把叉子能造成的。
警犬香菜突然對著胡蘿卜先生的尸體低吼,鼻子湊到它胸口的傷口處,尾巴繃得筆直。它轉頭往窖壁的通風口跑,那里堆著幾捆干枯的玉米稈,稈子底下藏著個黑乎乎的東西——是半截生銹的鐵鏟,鏟尖上沾著橙紅色的碎渣,還有一絲焦黑的痕跡,和胡蘿卜胸口的傷口形狀剛好對上。

“這鐵鏟是誰的?!”白菜警官的葉脈微微發顫。窖里的蔬菜住戶們都圍了過來,洋蔥太太縮著身子,土豆先生低著頭,只有角落里的生姜爺爺往后退了半步。香菜立刻撲過去,鼻子頂著生姜爺爺的表皮,那里還沾著點沒擦干凈的泥土,和鐵鏟上的泥一模一樣。
“不是我……”生姜爺爺的聲音發啞,表皮上的紋路繃得緊緊的,“我只是路過,看見胡蘿卜先生倒在地上,想把他扶起來,結果手上沾了他的血……”可香菜卻叼著他的一片枯葉,葉尖上有個細小的焦痕,和鐵鏟上的銹跡吻合。
白菜警官突然想起什么,他讓香菜把紅薯婆婆帶過來,指著胡蘿卜側面的叉痕問:“你傷他的時候,他有沒有說什么?”紅薯婆婆的表皮裂著細紋,聲音帶著愧疚:“他說……他要去找生姜拿點東西,我以為他要去找生姜告狀,才急著用叉子攔他的……”
在白菜警官的質問下,生姜爺爺說出了實情。原來生姜爺爺欠了胡蘿卜先生三袋麥粒,昨天胡蘿卜先生催他還,他怕被大家知道自己藏了麥粒不還面子不好看,就約了胡蘿卜先生在地窖的通風口見面。爭執間,他拿起旁邊的鐵鏟推了過去,沒成想鏟尖正好戳中胡蘿卜先生的胸口。后來紅薯婆婆和胡蘿卜先生爭執、用叉子傷了他,不過是巧合。而那把銀叉上之所以只有紅薯婆婆的指紋,是因為生姜爺爺早就把鐵鏟藏了起來,只等著大家把罪名都推到紅薯婆婆身上。
正當白菜警官準備逮捕生姜爺爺時,生姜奶奶急匆匆地從家里跑過來,遞給白菜警官一張皺巴巴的紙,那是市醫院醫院開的醫學診斷書,“生姜爺爺,間歇性精神障礙,已于三年前確診”幾個字像小石子,砸在菜窖的寂靜里,泛起了不小的波瀾。

白菜警官看到診斷書上的字僵住了,紙角在他的手里輕輕打顫。診斷書的印章紅得刺眼,和胡蘿卜先生胸口深褐色的傷口、家屬們橙紅色的淚水混在一起,成了地窖里最讓人難受的顏色。胡蘿卜太太抱著剛滿月的小胡蘿卜,淚水順著胡蘿卜纓子往下滴:“他前幾天還說,要帶我和孩子們去曬春天的太陽……”圍觀的蔬菜用戶們也跟著沉默,有人盯著生姜爺爺蜷縮的背影,有人看著地上那把沾了碎渣的鐵鏟,沒人說話,只有風從通風口鉆進來,帶著股說不出的苦澀。
生姜爺爺還蹲在角落,眼神發空,偶爾喃喃著“麥粒……不是我的……我沒殺人……”,全然沒了剛才被白菜警官質問時的慌張。生姜奶奶撲過去抱住他,枯葉掃過他沾泥的表皮:“都怪我,沒看好他,他發病時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啊……”她的聲音碎成一片,混著胡蘿卜家屬的啜泣,在菜窖里繞來繞去。

白菜警官低頭看著診斷書,又抬頭望向胡蘿卜先生的尸體,那胸口的傷口還凝著干硬的血渣,仿佛還在訴說他死前的痛苦。白菜警官記得市里的法律條文:精神病人發病時對他人造成的傷害,一律不予追責。
白菜警官看著醫學診斷書,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他知道法律會怎么判,但卻不知道該怎么對胡蘿卜太太說“你的丈夫白死了”,也不知道該怎么對圍著的蔬菜用戶們解釋“精神病人殺人為何不犯法”。
警犬香菜蹲在一旁,不再低吼,只是用鼻子輕輕蹭了蹭胡蘿卜先生的尸體。整個菜窖靜得能聽見淚珠滴在泥土上的聲音,白菜警官站在中間,一邊是冰冷的法律條文,一邊是滾燙的生命哀傷,他第一次發現,有些命案裁決,比找出真兇更難,難到他只能用沉默,去接住這滿心的無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