櫥柜上第三層沖咖啡的白瓷杯總在午夜滴水。不是杯壁凝結的露水，而是從杯底那圈褐色茶漬里滲出來的，每滴都墜著細如發絲的銀亮，那是銀勺子的顏色。
我上周就發現這個杯子的異常。那天沖速溶咖啡，不銹鋼勺放進杯里時，杯壁突然映出兩道勺影：一道是我手里握著的，另一道斜斜插在杯底，勺頭埋在深褐色的液體里，像在舀什么看不見的東西。我以為是燈光晃的，揉了揉眼再看，只剩手里這把，勺背還沾著沒沖開的咖啡粉。
真正讓我不敢合眼的是昨晚。凌晨兩三點我被滴水聲弄醒，廚房有微光。我走過去時正看見那只白瓷杯自己傾斜著，杯口抵著櫥柜板，像是在把什么往外面倒。而杯底原本該空著的地方，立著半把銀勺子，只有勺頭和半截柄，斷面銹跡斑斑，像是被誰硬生生擰斷的。
我不敢回頭。
只好猛地打開燈，杯子“哐當”砸在臺面上，可里面什么都沒有。只有杯壁上的水痕，彎彎曲曲地繞著圈，最后在杯底聚成一個小小的、勺子形狀的印子。
我一夜未合眼，等到天一亮就趕緊把家里所有勺子都找出來了，十把不銹鋼勺子全都好好的。可當我把白瓷杯倒扣在水槽里時，從杯口掉下來一粒東西，是咖啡粉，和上周那包速溶咖啡的牌子一模一樣。
現在櫥柜第三層空了。白瓷杯被我裹在黑塑料袋里，扔在樓下垃圾桶最深處。但我總覺得，有什么東西還在廚房。而正在此刻，我突然聽見臺面上有輕微的“咔嗒”聲，像勺子柄在敲瓷磚。
我不敢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