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總有兩樣東西,如掌心的月光,看得見,卻永遠觸摸不到。一是記憶,二是思念。記憶無花,卻永遠在歲月的枝頭盛開;思念無用,卻永遠在心底清晰如昨。
記憶是藏在時光褶皺里的舊信箋,沒有落款,沒有郵戳,卻寫滿了光陰的故事。它或許是童年夏夜的竹床,外婆搖著蒲扇講的牛郎織女,晚風裹著梔子花香,漫過院角的老槐樹;或許是少年時課桌上的三八線,和同桌偷偷傳的小紙條,字跡歪歪扭扭,卻藏著青澀的心事;或許是離家時母親塞在行囊里的鞋墊,針腳密密匝匝,縫進了說不出口的牽掛。這些記憶,沒有姹紫嫣紅的絢爛,卻像一株靜默的植物,在心底扎根、抽芽,永遠鮮活,永遠盛開。
你以為它會被歲月的風沙掩埋,可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一首老歌,一陣熟悉的氣味,一句脫口而出的方言,就能讓它破土而出。就像突然聞到街角烤紅薯的香氣,瞬間想起兒時冬天,父親攥在手里的那只烤紅薯,暖了手,也暖了整個童年;就像聽到收音機里傳來的童謠,忽然記起外婆哼著調子哄你入睡的夜晚,星星在窗外眨著眼睛,時光慢得像一場夢。記憶無花,卻比繁花更動人,它盛開在靈魂深處,永不凋零。
而思念,是系在心頭的一根線,一頭牽著過往,一頭牽著遠方,明明知道牽不住什么,卻永遠不肯松開。它是他鄉的游子望著月亮時,心頭涌起的那陣酸楚,月亮還是故鄉的圓,風卻不是故鄉的暖;它是分別后對著聊天框敲了又刪的字句,千言萬語,最后只化作一句“多保重”;它是清明時節墳前的一束白菊,想說的話哽在喉嚨,轉身時,淚濕了衣襟。
有人說,思念是最無用的東西,它不能讓遠去的人歸來,不能讓逝去的時光倒流,不能撫平心頭的褶皺。可偏偏,這份無用的思念,卻在心底刻得格外清晰。清晰地記得他的眉眼,記得他說話的語氣,記得一起走過的小巷,記得雨天里共撐的那把傘。思念是深夜里翻來覆去的輾轉,是人群中突然愣住的恍惚,是看到相似的背影時,心頭的一陣悸動。它像一杯微涼的茶,明明知道喝了會失眠,卻還是忍不住捧在手心,細細品味那份苦澀里的回甘。
記憶與思念,是人生的兩枚書簽,夾在歲月的書頁里。記憶是過往的憑證,思念是未來的惦念,它們都不可觸摸,卻又無處不在。它們讓我們在顛沛流離的歲月里,記得自己從哪里來;讓我們在紛繁復雜的世界里,守住心底的柔軟。
這世間的喧囂與繁華,終會歸于沉寂,唯有記憶與思念,如星光般璀璨。記憶無花,卻永遠盛開;思念無用,卻永遠清晰。它們是藏在生命里的暖,是走過萬水千山后,依舊能回望的燈火,照亮我們前行的路,也溫暖我們孤單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