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北半球白晝最短、思念最長的一天。對北方人來說，冬至的儀式感，藏在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里，少了這口，冬至就缺點意思。在義馬市龍山街，一塊被歲月沖刷得略顯斑駁的招牌下，那碗鮮香嫩滑的水餃成了老義馬人心底長久以來的惦記。
1992年，龍山街在一片建設中初現雛形，兩旁的新店鋪帶著嶄新的希望陸續開張——海涯書店飄出墨香，八里香鹵肉店氤氳著醬香，川子砂鍋燴面熱氣騰騰，各色小吃香味在街道回旋繚繞……次年，20歲的小喬帶著剛從開封學成的餃子手藝，推開了“開封餃子館”的大門，成了店里的幫工。
那時的開封餃子館只有大肉韭菜餡和韭菜雞蛋餡兩種餃子，大肉餡的10塊錢一斤。“90年代那會兒，咱義馬礦上工人多，以當時的物價，能來咱餃子館下回館子、吃頓餃子，可是件很‘有面’的事！”提起當年的場景，今年53歲的老喬眼里泛起了光，當時他還是那個負責和面的青澀小伙，妻子當時是店里的服務員，兩人在餃子氤氳的鍋氣中相識相守，愛情就像鍋里翻滾的水餃，在熱氣里慢慢成熟。
2003年，老板嫌店面狹小，把鋪子盤給了這對勤懇的年輕人。自此，小喬夫婦便守著這間小店，把日子與餃子牢牢綁定。“它就像我老伙計，看著我結婚、生子，從‘小喬’熬成了‘老喬’，一晃這都33年了……”
33年里，最初龍山街的“老鄰居們”換了一茬又一茬，許多已消失在時代洪流中，只有這家餃子館，守著33年的老位置歷經風雨，如同一棵扎了深根的老槐樹，枝椏間掛滿了街坊們的家長里短，不經意間成為了整條街上“最年長”的飯店。可以說，龍山街的變遷，都映在開封餃子館的那塊匾頭上。
這么多年來，老喬對餃子的執念早已刻進骨子里。每到外地，他第一件事準是去找當地出名的餃子館嘗餡、品湯，琢磨手藝，回來就對著自家的餡盆搗鼓，這份用心，也傾注在自家每一顆餃子中。
為了守住這口“老味道”，老喬的堅持近乎執拗。老輩人常說“餃子蘸醋，越吃越富”，這蘸汁和酸湯可一點兒不能糊弄：醋必須是山西老陳醋、生抽得用地道牌子，磨香油的芝麻，他都要盯著磨房用自己新收的芝麻一點點磨成油，就連辣椒油都要加洋蔥、香菜、大蒜、花椒、芝麻等食材小火熬足1小時才行，這才配得上餃子這份匠心。
特別是大肉的選材更有講究，每天清晨得去肉攤前仔細挑揀口感香潤的豬前腿肉，現場打碎才能放心帶回到店里。
上午的餃子館最熱鬧，案板前總會圍著六七個包餃子的嬸嬸阿姨，指尖翻飛間，一個個皮薄餡足、誠意滿滿的餃子排滿托盤，剛成型的餃子，除了供應龍山街本店，還得每天送往澠池兩家分店，這忙中有序、熱氣騰騰的景象，正是餃子館33年如一日最生動的畫面。
這些年，店里的餃子種類從最初的大肉韭菜餡和韭菜雞蛋餡一路改良延伸到大肉蘿卜干餡、大肉小茴香餡、牛肉大蔥餡5種，但最暢銷的還是那碗大肉韭菜酸湯水餃，隨著物價也漲到28元一斤。
說起這個“一斤”，老喬有話說，“很多人以為餃子論斤是按成品算，其實不是，咱這個‘一斤’老一輩傳下來的老規矩——一斤面能包60個左右餃子，這才叫‘一斤餃子’。”這份“較真”的背后，是老喬三十年如一日對分量與誠意的堅守。
冬至，是餃子館一年中最熱鬧的日子，得提前請好幾個幫工。老喬說，往年這天能賣出快500斤餃子，僅有的10張桌子拼了又拼，門口還得擺上臨時桌椅，等不到座的只能打包帶走。那一天，小店里各個角落四處彌漫著熱鬧的喧囂和濃郁的香氣。
如今外賣興起，老喬還定制了帶格子的外賣盒，方便餃子分隔不粘連，每逢冬至、立冬和春節前，不少熟客會預定生餃子凍存，只為在家人團聚的時候，能煮出一鍋熟悉地道的“團圓味”。
上世紀90年代，對面的義煤技校（現河南省能源工業技師學院）安培中心常常舉辦煤礦安全業務培訓，每到傍晚，住宿在技校的工友們便三五成群相約小店，下二斤餃子、點兩個小菜、再來幾兩老酒，“餃子配酒，越吃越有”的吆喝聲，混著縷縷餃子味飄出門外，熱鬧非凡。
33年，足夠一條新街染上滄桑，也足夠一個嬰兒長成而立。如今，店里的食客換了一茬又一茬，中午來的多是沖著老味道的街坊鄰居，到了晚上，老友相聚于此，幾盤餃子、幾瓶小酒，從礦上趣事侃到兒女前程，好不愜意。更有在外的義馬人，把這里當成歸鄉的“第一站”。“有個在深圳工作的小伙，每年回來下高速都得提著大包小包，先到店里吃碗酸湯餃子。”這口熱乎氣，將暖暖的接風儀式氛圍感拉到極致。
關于“開封餃子館”，每個老義馬人的記憶都不一樣，就像躺在柜臺里那幾排老顧客存下的半瓶老酒一般，每一瓶都在靜靜地訴說著它未講完的故事……
冬至，夜最長。餃子館的燈光依舊亮著，鍋里的水咕嘟咕嘟滾著，酸湯的香味飄得很遠，升騰的蒸汽里，藏著龍山街的變遷，藏著老手藝的堅守，更藏著整座城的鄉愁與團圓。
當初雪飄落，當寒意漸濃，或許在遠方的某個角落，正有漂泊在外的義馬人想起那口酸湯水餃的暖意，想起龍山街的童年趣事和煙火變遷，那便是故鄉穿過冬夜，寄來的最溫暖、最樸素的牽掛……
（王博?占甜甜?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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