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深處的南陽土菜院子
?——不土不上桌，不鮮不下鍋
?南陽市白河東岸，光武大橋東頭轉角，一扇門樓覆滿黃背草的黑漆大門半掩。推門進去，像一腳踩回1983：水泥地磨得發亮，墻根鋪著碎石子，腌菜壇子排成隊，八仙桌旁圍著幾把竹椅，一排柴火灶搶眼，蒸饃籠屜高得快要頂梁。可就是這么個“土得掉渣”的院子，每天不到十二點，奔馳、電動三輪、共享單車并排停，像一場穿越劇。
?老板姓杜，南陽本地人，美人胚子，年輕漂亮，穿得時髦，誰也想不到她會給飯店玩穿越，還給院子定兩條死規矩：
?“食材不土不上桌，不鮮不下鍋。”
?土，必須土得地道——辣椒得是伏牛山的朝天椒，羊得是內鄉大橋的散養山羊，魚得是鴨河野生的魚；鮮，必須鮮得蠻橫，牛羊現宰，蔬菜晨摘，連粉條都是社旗手工漏的，下鍋前還在滴水。
?菜單只有一張A4紙，簡單一頁，抬頭一句“離城半日，煙火人家”。招牌菜統統寫進順口溜：
?瓦塊魚，山藥蘿卜純羊肉；
?原拌牛腱，牛肉燉粉條；
?珍菌燉老雞，拌黑豆皮，蒸肉腸，再來一碗老式肉片湯。
?每道菜都像從80年代搪瓷盤里直接端出來：香燜魚頭的土瓷盤，沿口磕掉一塊瓷，露出黑胚，卻正襯那一層金黃濃稠的湯汁；土雞燉粉條咕嘟在柴火鍋里，粉條吸飽湯汁，筷子一夾就斷，斷口處冒著熱氣；原拌牛腱切片足半指厚，筋花晶瑩剔透，蘸水是醬油底子加姜末，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卻鮮得人直瞇眼。
?熟客都懂“暗號”。進門先自己掀鍋蓋，看今天純的啥；再蹲到后院，瞧鐵桶里泡著哪條鴨河魚。要是趕上雨天，老板會多燉一鍋“珍菌燉老雞”，理由是“雨天菌子長得快，鮮氣足”。有人嫌等位久，老板咧嘴一笑：“想快去吃快餐，俺這是土菜，土就得等。”
?院子最里頭，一面白墻上掛著舊帆布包和草帽，寫著：“為人民服務”。字下方，1984年的掛歷還翻在九月，畫上是李谷一拿著麥克風。很多年輕人掏出手機拍照，老板擺手：“拍歸拍，別發啥網紅定位，俺這院子小，再火就裝不下熟人了。”
?夜幕降臨，白河的風帶著水汽吹進來，門口兩盞煤氣燈“噗”地亮起，燈罩上蒙一層油煙，像給月光加了一層柔光濾鏡。桌桌都到微醺階段，有人用南陽話劃拳：“五魁首，六六順！”老板拎著酒壺穿梭，壺是當年供銷社的鋁酒壺，壺身凹進去一塊，像被歲月啃了一口。他邊走邊喊：
?“不土不上桌，不鮮不下鍋，道道都實在——吃好再回家！”
?離城半日，煙火人家。
?在這里，“土”不是形容詞，而是一種信仰：食材要土得結實，人要土得真誠，日子要土得熱氣騰騰。
?白河水嘩嘩向南流，土菜院子里，杯盤叮當，像給那條信仰打著節拍——
?不土，不上桌；
?不鮮，不下鍋；
?不熱鬧，不散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