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次進山,,就讓萬少俠都連連驚嘆,直呼“開了眼”的寶貝——蕎麥葉大百合。它不是咱尋常在淺山溝壑里見著的那些百合,它的來歷,它的模樣,它的身世,都透著一股子謎一樣的氣息,像是從遠古走失的一位貴族小姐,不小心流落到了南山這深閨之中。
一、 “老虎爬”的意外發現
那是個霧氣初散的清晨,露水重得能打濕褲子。萬少俠帶著我們,要去一處名叫“老虎爬”的地方巡查。這地名聽著就唬人,意思是地勢險峻,只有老虎才能攀爬。路是真難走,壓根沒路,全憑萬少俠在前面用柴刀劈開纏繞的荊棘和藤蘿,腳底下是厚厚的、不知積攢了多少年的腐葉,踩上去軟綿綿的,直陷腳脖子。空氣里彌漫著泥土和植物腐爛的混合氣息,濃得化不開。四周靜得出奇,只聽得見我們粗重的喘息聲和驚飛鳥雀撲棱棱的翅膀聲。真是“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小心著點,這地方,一年到頭也難得有幾個人影。”萬少俠喘著氣,回頭叮囑我們,“可越是這種沒人打擾的地界,越容易藏著好東西。老話講‘珍寶不入鬧市’,真寶貝都躲在人跡罕至處哩。”
就在我們手腳并用,攀上一處陡坡,累得幾乎要癱倒在地時,眼前豁然開朗——那是一小片林間空地,陽光像金色的綢緞一樣斜斜地披灑下來。就在那一片光影交錯之中,一片從未見過的植物,猛地撞進了我們的眼簾!

那是一種何等奇異而壯觀的植物啊!莖稈足有一人多高,挺拔得如同翠綠的旗桿。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葉子,大大的,心形,葉脈清晰,活脫脫就是咱莊稼地里蕎麥葉子的放大版,厚實,油綠,透著旺盛的生命力。而在那莖稈的頂端,高高地擎著幾朵碩大的花朵。那花,形態是百合花的樣子,但規模卻大得驚人,花瓣潔白如玉石,微微反著光,上面似乎還綴著星星點點的紫色斑紋,像美人臉上俏皮的雀斑。它們就那么靜靜地開著,不張揚,卻自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圣潔之氣,在這荒無人煙的深谷里,遺世而獨立。
我呆住了,張大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萬少俠先是愣神,隨即眼睛里爆發出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光彩,那是一種極度的驚喜,混合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震撼。他幾步搶上前去,圍著那幾株植物轉了好幾圈,想伸手去摸,又像怕唐突了似的縮了回來,嘴里不住地念叨著:
“老天爺……這、這是……這是‘大寶貝’啊!蕎麥葉大百合!真的是它!我只在老輩人嘴里聽說過,在舊圖紙上模糊見過,沒想到,真讓我在這‘老虎爬’見著活的了!”
他那激動的聲音在山谷里微微回蕩,驚起了幾只林鳥。那一刻,這個平日沉穩如山石的漢子,高興得像個孩子。他反復端詳著,嘴里嘖嘖稱奇:“值了!這一趟‘老虎爬’,摔再多跟頭也值了!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不對不對,咱這鐵鞋可是踏破了好幾雙咯!”他那布滿汗水和灰塵的臉上,綻放出發自內心的、純粹的笑容。
二、 “仙女”的模樣與“公主”的身份
激動過后,萬少俠恢復了往日的沉靜,開始像介紹自家親人一樣,給我們細細講解起這位“深山仙女”的來歷。
“你看它這葉子,像不像蕎麥葉?所以叫蕎麥葉大百合。它可是正兒八經的百合科大家族里的成員,但跟咱們平時見的卷丹、山丹丹那些百合不一樣,它是個頭最大、最稀罕的那一種。”他蹲下身,指著那粗壯的鱗莖位置(雖然埋在地下),“這東西,長起來慢得很,從一顆小種子,到能開出這么壯觀的花,沒個五六年、七八年功夫,想都別想。它是多年生草本,今年開過花,地上部分枯萎了,地下的鱗莖還得積蓄好幾年的力量,才能再次破土、開花。所以說,它每一次綻放,都是拼盡了全力,金貴得很。”
說到它的價值,萬少俠的眼神里充滿了贊嘆。“先說看頭,你瞅瞅,這身段,這花朵,這氣度,要是搬到城里的公園、植物園,那絕對是鎮園之寶級別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它不用任何打扮,往這一站,就是仙氣飄飄。”
“再說用處,”他壓低了些聲音,像是怕被旁人聽去似的,“它的鱗莖,據說含有不少養分,早年間饑荒年月,也有人挖來充饑,或者入藥。但這東西太稀少,可不能亂來。更重要的是,它在咱這生態系統里,指不定扮演著啥重要角色呢,也許某些昆蟲就專靠它傳粉,也許它的種子傳播需要特定的條件……這些,咱都還沒完全鬧明白。”
正因為它的這些特性——生長緩慢、分布狹窄、種群稀少,再加上這無與倫比的觀賞和潛在的科研價值,蕎麥葉大百合被國家定為了二級保護植物。“這就好比給它發了一張‘公主’的身份證,”萬少俠打了個比方,“受國家法律保護的!誰要是敢亂挖亂采,那可是犯法的事兒!‘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它長這么好,咱就更得小心守護,不能讓它因為咱們的貪心或者無知而遭了殃。”
他仔細地查看了這片小群落,大約有十幾株,長勢都還不錯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