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頂端人氣創作者 #小小說: 舊信
陳安蹲在閣樓的桐木箱前,指尖拂過箱底那疊泛黃的信紙。紙頁邊緣蜷曲,墨色淡得幾乎要融進木紋里,是母親的筆跡。
母親走了十年,這個桐木箱就被封了十年。要不是今天翻修閣樓,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碰它。
信是寫給父親的,卻從未寄出。
第一張紙的開頭,日期被洇濕的墨跡糊住,只隱約辨得出“秋”字。母親說,她今天去巷口買了父親愛吃的桂花糕,回來時看見老槐樹下有個穿藍布衫的男人,背影和父親一模一樣,她追出去三條街,才發現認錯了人。
陳安鼻尖發酸。他記起來,父親是在他五歲那年失蹤的,說是去南方做生意,從此杳無音信。母親抱著他等了三年,最后抱著他哭了一夜,再沒提過父親的名字。
他一張張往下翻,信里的話越來越短。從“今天你種的月季開了”,到“安安換牙了,哭著說要等爸爸回來看”,再到后來,只剩一句“今天天晴,我曬了你的被子”。
最后一封信,只有短短一行字。
“我不等了。”
落款日期,是母親確診癌癥的前一個月。
陳安捏著信紙的手微微發顫,忽然聽見箱角傳來細碎的響動。他掀開壓在下面的舊衣服,看見一個鐵皮盒子,銹跡斑斑的鎖扣輕輕一碰就開了。
里面沒有錢,沒有信物,只有一沓匯款單存根,收款人是母親的名字,匯款人一欄,寫著一個陌生的名字。
存根的日期,從父親失蹤的第二年開始,每月一張,從未間斷,一直到母親走的前一個月。
最后一張存根的背面,有人用鉛筆寫了一行字,字跡潦草,卻透著幾分熟悉。
“我在南方,很好。勿念。”
陳安猛地想起什么,沖到書桌前翻出家里的老相冊。最后一頁,夾著一張父親年輕時的照片,他站在老槐樹下,穿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身后的陽光碎金似的落了一身。
照片背面,同樣有一行鉛筆字,和存根上的筆跡,分毫不差。
窗外的風穿過閣樓的窗欞,卷起桌上的信紙。陳安看著那些輕飄飄的紙頁在空中打著旋,忽然落下淚來。
他終于明白,母親說的不等了,從來不是真的。
就像父親說的勿念,也從來不是真的。
風停的時候,一張信紙落在他腳邊,上面的墨跡被風吹得微微揚起,像是一句未說出口的,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