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金燦燦的,刺的眼睛疼,過了大雪的節氣風卻依然暖和溫柔。窗外的法桐,垂柳葉子濃密碧綠碧綠的。可是阿彬的內心深處卻波濤洶涌。
阿彬是九十年代的大學生,從遙遠的山村考到省城中醫藥大學,學的是藥學。那一年村子里一起考出來三個大學生,阿磊還有阿峰。三個人是從小一直長大的發小。阿磊學業最好,考進了北京外交學院。阿峰最差考的是河南財經學院。畢業后阿峰去了外交部,阿磊后來居上,在省城做白酒生意早已經身價過億,目前和自己幾乎斷了聯系。阿峰倒是經常和自己聯系,不過他的工作是圍著地球到處出差,今天在日本,明天在南非。他的微信圈都是遠方和當地的美食美景。
阿彬早就過了會羨慕嫉妒同伴的年紀。偶爾翻翻微信圈會和兒女愛人分享一下發小的喜悅。“看,阿磊在寸土寸金的龍子湖買了三百平米的大別墅,你看他的大院子里種滿了月季,牡丹。哎呦,花開的這么艷麗,咱們哪天去參觀參觀。”“哎呦我去,阿峰這次去了馬達加斯加,快看他發的狐猴真漂亮。”兒女和愛人偶爾也會和阿彬坐在陽臺上曬著暖暖的太陽,看看別人微信圈里的詩和遠方。
阿彬的一雙兒女教育的很好,兒子大學畢業順利的考進了省直公務員。女兒目前高三,學習狀態不錯估計明年高考應該考上好的大學。妻子大家閨秀,在一家私企做會計,一家人周末會坐在陽臺上曬著太陽,阿彬侍弄幾盆繡球花,月季,神仙花。妻子讀書,倆孩子斗嘴。想起來還是其樂融融的。
可是,生活啊,那能是溫柔如水呢?即便是水也會有暗流涌動,風起波動的。兒子考上公務員,快樂也就持續短短幾天,阿彬明顯感覺到兒子開始有點沮喪。午飯時候,妻子最先沉不住氣:“兒子,你是不是工作不太順心?”“媽媽,我……”兒子欲言又止突然紅了眼眶。阿彬示意妻子轉換話題。吃過晚飯,阿彬趁著兒子走進書房跟了進去。兒子一句話也不說,遞給阿彬一篇剛剛寫好的日記。
日記里兒子這么寫的:今天很不開心。在陽臺曬太陽時,我偷偷看了父親寫的日記。原來上一周,我和父親跟著驢友團爬嵩山時,父親腳上穿的安踏跑鞋不防滑,下山是,路面太滑父親摔了一跤。我建議父親買一雙駱駝登山鞋。可是父親卻一口拒絕。他給的理由是一年也爬不了幾次山,買了浪費。可是父親的日記里是這么寫的,父親查看了淘寶一雙鞋子要三百多,父親又看了閑魚,一雙同樣的登山鞋才一百多。就在父親打算從閑魚上買時,老家的伯伯打電話說阿磊叔叔發生了車禍住院了,父親去看了叔叔花了三百多。父親感慨萬千,不該花的錢一分錢都多,該花的錢一分不能省。我一個普通公務員,就那么一點工資,一不能為家人解憂,二不能光宗耀祖。活著真失敗。
阿彬,認真的看著,咀嚼著兒子寫的每一句話。這孩子多像年輕時的自己啊,有孝心有志氣,可是卻忽略了自我的價值。阿彬內心里五味雜陳,波濤洶涌。
“兒子,你想不想知道我去醫院探望阿磊叔叔的情況?”放下日記,阿彬坐在兒子床邊。兒子抬起頭緊盯著父親的眼睛。
“阿磊叔叔是做生意很成功,住別墅開豪車。可是,叔叔也有很多憾事,他幾乎天天都在陪客戶,應酬。這次車禍就是招待白酒廠家領導到很晚,開車送完客戶后,一頭撞在立交橋的護欄上,叔叔當時就昏迷了。見到叔叔,他拉住我不住的流淚,他很羨慕我有爭氣的兒女,賢惠的妻子。他的病急需小牛血,胸腺肽,醫院緊缺這兩種藥。我動用了我的資源花了很少的錢幫他解決了問題。用叔叔的話說,我是他的救命恩人。至于,爸爸經常給你看的阿峰叔叔,他是事業有成,可是你想一下,叔叔也有老婆孩子,農村老家還有年邁的父母,你說他有時間給他孩子開家長會嗎?有時間給年邁的父母端茶送水嗎?”阿彬很奇怪自己竟然一口氣說這么多。
兒子站起來,眼睛里閃爍著不一樣的光彩。“爸爸,我明白了,我們是普通人,可是我們有普通人的快樂和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