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雨打梨花深閉門,忘了青春,誤了青春。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愁聚眉峰盡日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明.唐寅《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閉門》
全詞輕捷地抒述了一種被時空折磨的痛苦,上下篇交叉互補、回環往復,將一個淚痕難拭的癡心女形象靈動地顯現于筆端。
“閨怨”之作在歷代詞人筆下堪稱汗牛充棟,愈是習見的題材愈難出新意,從而所貴也尤在能別具心裁。
這首《一剪梅》的佳處不只在于詞句之清圓流轉,其于自然明暢的吟哦中所表現的空間阻隔灼痛著癡戀女子的幽婉心態更是動人。
本期正文:
本期依依和各位親,再和各位親分享一首“雨打梨花深閉門”的宋詞。這首詞的寫作佳處在于,因聲傳情,聲情并茂,通篇宛轉流暢,環環相扣,跌宕起伏,堪稱佳作。
誠如,清人陳廷焯稱其“不經人力,自然合拍”,可謂知音。細細玩索,就可以體會到其中的韻味。全詞如下:
枝上流鶯和淚聞,新啼痕間舊啼痕。
一春魚鳥無消息,千里關山勞夢魂。
無一語,對芳尊。安排腸斷到黃昏。
甫能炙得燈兒了,雨打梨花深閉門。
——宋.秦觀《鷓鴣天·枝上流鶯和淚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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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及賞析:
“枝上流鶯和淚聞,新啼痕間舊啼痕。”
耳畔突然響起黃鶯的啼鳴,夢中驚醒的我淚流滿面,新的淚痕疊著舊淚痕。
流鶯:即鶯。流,謂其鳴聲婉轉。啼痕:淚痕。
這兩句詞,實寫思婦清晨從甜蜜的夢鄉中被鶯聲喚醒,回到現實。想到丈夫征戌在外,一年來杳無音信,不禁悲從中來,新淚疊著舊淚,獨自傷心。
“一春魚鳥無消息,千里關山勞夢魂。”
丈夫遠在千里關山,整整一個春季沒有寄一封家書,只有在夢中才能見到他。
“魚鳥”猶魚、雁。消息:音信,信息。“魚鳥無消息”這里指雁足傳書、魚傳尺素兩個典故;
雁足傳書:蘇武被困匈奴多年,單于詭稱蘇武已死。后來漢使探知實情,聲言漢天子在上
林苑射得大雁,雁足系有蘇武所寫帛書,云在某澤中。單于不得已,交還武等九人。后遂
以“雁足傳書”指大雁能傳遞書信。
魚傳尺素:相傳古時用絹帛寫信而裝在魚腹中傳給對方,后來改以鯉魚形狀的函套裝書信,于是,就形成了“魚傳尺素”這句成語。“魚傳尺素”成了傳遞書信的又一個代名詞。
關山:關隘山嶺。
夢魂:古人以為人的靈魂在睡夢中會離開肉體,故稱“夢魂”。
“勞夢魂”三字,指丈夫征戌在千里外,音訊全無,思婦放心不下,只能煩勞魂魄在夢中與丈夫相聚。
這兩句虛寫思婦夢中飛越千里關山,與丈夫相聚。
上片寫思婦凌晨在夢中被鶯聲喚醒,遠憶征人,淚流不止。其寫作佳處在與:
①“夢”是上片的中心。前兩句寫夢之結果,后兩句寫夢之因。
②虛實結合,前兩句夢之結果為實寫,后兩句夢之原因為虛寫,一虛一實,表現了思婦對出征丈夫的深切思念之情。
③運用典故。點出思婦很久沒有得到丈夫的音訊,引起思婦的憂慮與憶念。
“無一語,對芳尊。安排腸斷到黃昏。”
早上起來,沒有人可以訴說一句話,只有空對著精致的酒樽。一天從早晨到黃昏腸都斷了。
芳尊:精致的酒器。亦借指美酒。“尊”通“樽”。
安排:聽任自然的變化。
這幾句通過寫主人公被黃鶯鳥喚醒后,默默無語、借酒澆愁,側面突出她對丈夫的思念之情。
“甫能炙得燈兒了,雨打梨花深閉門。”
剛剛把燈油熬干了,深閉房門,隔著窗聆聽外面雨打梨花的聲音吧。
“甫能”宋朝時的方言,猶現在剛才的意思;
結尾這兩句,融情入景,表達了綿綿無盡的相思。含蓄蘊藉,歷來為人稱道。其寫作佳處在于:
①間接描寫,詞人不是直說徹夜無眠,而是通過通過燈油熬干側面烘托,婉曲地表達思念之深,用筆極為工巧。
②以景結情,借雨打梨花,深閉閨門寫出了思婦的孤獨、寂寞和對丈夫的思念之情。
③雨打梨花,既實指自然界中的雨打在嬌嫩的梨花上的景象,又暗喻女子傷心落淚的情境,形象地展現了女子內心的悲苦與無助。
這首詞以時間推移為線索,從思婦早上被鶯聲喚醒寫起,巧妙地融入詞調,通篇宛轉流暢,環環相扣,起伏跌宕,值得玩味。
后記:
“雨打梨花深閉門”清麗而哀傷,讀過都會被它深深觸動。記得唐.劉方平《春怨》中有兩句詩:“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與此詞頗有幾分相似,或許秦觀這句詞,就是從劉詩中化用而來的吧。
因為這句詞實在太過精彩,不斷被后世名家重復引用,如李重元《憶王孫·春詞》:“欲黃昏,雨打梨花深閉門。”
王實甫《西廂記》:“風裊篆煙不卷簾,雨打梨花深閉門。”還有上文中唐寅的《一剪梅》,都是直接引用這句詞。足見這句詞的魅力,也讓這句詞在新的語境下不斷獲得了全新的生命。
此外,秦觀這首詞爭議頗多。清代王鵬運四印齋本《漱玉詞補遺》案語以為北宋詞人秦觀所作。汲古閣未刻詞本《漱玉詞》收此詞,以為李清照所作。而《全宋詞》歸入無名氏的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