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岸學會彎曲時，
鐵器還在巖漿里熟睡。
有人把山的影子對折，
鑿出滿月的空缺，
讓水的去路突然變甜。
這是最深的墨線，
量出怒濤的軟肋。
他們用卵石替沙粒寫家書，
用竹籠教浪花算術。
當飛沙堰低下身子，
所有的湍急都懂了平仄——
原來馴服只需一道
剛好容風穿過的窄門。
我在算法里豢養城池，
在流量中建造神跡。
而他們只種下三個字：
深淘灘，低作堰，
就像母親捻燈芯時，
預留的那截寂靜。
寶瓶口吞下整條岷江的咆哮，
吐出翡翠的寧靜。
原來最鋒利的楔入，
是讓萬物找到
自身該有的走向。
金剛堤把晨昏切成剖面：
凹岸收藏濤聲，
凸岸放走渾黃。
而我的書頁間，
治水者直起腰身，
突然變成水做的模樣。
昨夜拓撲學全部坍縮成沙洲，
導流公式正隨雨季發霉。
洪水與內江達成新契約時，
我數著體內淤積的
四成分濁與六成清澈。
總有些分流無須目擊：
當濤聲學會在筆尖拐彎，
石埂便從脊椎里，
一節節，
長出與人世平行的河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