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香不待,光陰不返
嶺南六月,荔染丹霞。貢園的老樹垂下萬千紅瑪瑙,果農們攀著竹梯,在晨光中采摘這一年一度的甜。他們深知荔枝的脾性——一日色變,二日香變,三日味變——因此從枝頭到舌尖,分秒必爭。這讓我想起坤哥的話:"荔枝最金貴的,是當下的甜;人生最難得的,是眼前的暖。錯過了,便是永別。"
我們總在時光中顛倒了因果。少年時渴盼長大,以為成年后的世界自有海闊天空,卻忘了巷口那縷荔香、阿婆那碗熱粥,是再也回不去的純粹;成年后奔波于名利場,總想著"等賺夠了錢再陪家人""等功成名就再享受生活",卻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看著父母鬢角的白雪悄然堆積,孩子眼底的星光漸漸黯淡。如同那些遲遲未被采摘的荔枝,待幡然醒悟時,早已錯過了最甜的盛產期,只剩滿腹酸澀,再難尋回當初滋味。
生活從來不是遠方的海市蜃樓,而是眼前觸手可及的晨昏交替、碗碟交響。清晨陽光穿透荔葉灑下的斑駁碎金,午后江岸拂面的徐徐清風,傍晚家人圍坐時的笑語盈盈——這些看似平凡的瞬間,實則是命運賜予我們最珍貴的琥珀。坤哥守著百年荔園,不貪多求快,只用心照料每一棵果樹,珍惜每一季的收成,反倒讓茂名荔枝的甜香飄向了更遠的地方。他常說:"果樹一年只結一次果,人一輩子也只有一次當下,哪能抱著'以后再說'的心,敷衍了生命?"
世人總愛執(zhí)著于"詩和遠方",卻忘了遠方的風景再美,也抵不過眼前的溫暖真切。有人總想著"等退休了就去浪跡天涯",卻忘了當下的周末,就能帶著家人去荔林深處聽風,去江畔看落日熔金;有人總想著"等有時間了就好好陪伴父母",卻忘了一個電話、一句問候、一頓熱氣騰騰的家常飯,便是父母最期盼的慰藉。人生最大的遺憾,從來不是"我得不到",而是"我本可以"——本可以珍惜那些相視而笑的瞬間,本可以善待那些擦肩而過的人,本可以把握那些悄然流逝的機會,卻在"等待"中,將它們一一錯過。
"昨日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逝去的無法挽回,未到的充滿變數,唯有眼前的一切,才是我們能夠牢牢把握的確定性。珍惜眼前的人,因為有些轉身,便是永遠;珍惜眼前的事,因為每一個經歷,都是生命的刻痕;珍惜眼前的生活,因為最動人的煙火人間,就藏在這看似瑣碎的日常里。
茂名的荔香年年如期而至,卻也轉瞬即逝;人生亦如此,最好的滋味只在當下。愿我們都能放下對過去的執(zhí)念、對未來的焦慮,像果農采摘荔枝那樣,小心翼翼地捧起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因為生命最深刻的智慧,不是擁有多少明天,而是懂得如何在今天,將一顆荔枝的甜,品成永恒的滋味。這,才是人間至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