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在頭頂上空,有點肆意妄為,同事頭上的黃毛,像把另類的遮陽傘,垂向睫毛的黃毛發,濾過陽光,似在睫毛上織成一片斑駁的簾幕。我們并排走在狹小的街道上,偶爾側下身子,好給對面的路人讓個道,這也許炎熱的夏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特別的告別儀式。他總是瞇起雙眼,似乎這樣,才能認真地看清來自遠方的一切。也不知道走了多遠,話題從哪里開始的,我們聊到了他的童年,也許是這漫長的一路,他想打發無聊,也許是他不太喜歡有他的地方,氛圍如此沉默。他是家里的獨生子,在老家的縣城里面,父母有幾套商鋪,日子其實不算差的。但他這輩子都想逃離那個縣城,不愿意待在父母身邊,父母對他的控制幾乎到了病態的地步。他淡淡的說道,小的時候,他不能做一點違背父母意愿的事情,不能說半句違背父母意愿的話,一頂嘴,父母就發狂,感覺他是個逆子。他笑著說:“你知道嗎?我在精神病院待過一段時間。”我抬頭看向他,疑惑問道:“你曾經有過精神方面的疾病?”“不,是我父母硬要把我送進去的,有段時間,父母總是因為各種原因爭吵,而我總是他們爭吵過后的出氣筒,我不愿意背鍋,就會頂嘴,他們就說我不聽話,有病”。“他們把我送進去那一刻,我是非常掙扎的,我不斷地跟院長和父母他們解釋說,我沒有精神病,院長和工作人員好像也不太愿意管我是不是真的有,我記得門口那根柱子,雙手死死拽著,手掌心撕裂的痛,可一個孩子,終究抵不過成年人的狠心,也許是我高估了父愛,母愛,高估了親情。看到他們如此決絕,那一刻,心如死灰”。在精神病院開始的那幾天,護士都逼著他吃很多藥,仿佛他真的有病,他也以為,父母就嚇唬他幾天,他抗拒幾天,聽話了,父母就來接他。醫院里面的房間是閉鎖的,有限的空間,刺鼻的消毒水總是彌漫在四周,形形色色病人的囈語,沖擊著他年幼的世界,鎖門關上的回聲,像把錘子,把他的呼救聲釘死在墻壁上。他總是雙眼努力看向窗外,他不知道接下來要住多久,才會被診斷為“康復出院”,從掙扎到惶恐,再到坦然接受,接受父母“另類的愛”,接受院長的無情冷漠,接受自己真的有“病”。有一天,護士拿來一堆藥,他不再掙扎,而是主動捧起那堆藥丸子,一口吞下仙丹妙藥,好讓自己早日痊愈。也許是極度的順從,才終于迎來了母親會面,依稀記得,病房門外,院長弓著腰,嘴唇幾乎貼近母親的耳垂,竊竊私語,母親咧著紅艷嘴唇,不停發出噗嗤笑聲。我眼角的余光,掃向他的側臉,一滴陽光落在他的嘴角處,他張開嘴,笑了說:“你看,我現在多自由,他們再也管不到我了,我想愛男的就愛男的,想愛女的就愛女的,想去哪就去哪”。那滴自由的光,他吞進去了,那是他殘破的童年給的,積攢的,他可以無憂無慮地飛翔了......正午的陽光把他的影子縮成一團,他輕快的步伐揚起細碎的塵埃,38碼的運動鞋摩擦著地面,拖出細長的影子,像極了未剪斷的鎖鏈。多少年過去了,我始終記得他吞咽那滴自由的光的樣子,在我的記憶里灼燒.......#2025頂端人氣創作者 # #中國詩歌節# #十佳新銳詩歌創作者# #六小姐的詩與白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