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里的“土味”游戲,永遠(yuǎn)留在了我的心里
作者 方留聚 河南三門峽
小時候,沒有手機,沒有電腦,連課外書都稀罕得像過年的糖果。我老家——義馬礦區(qū)的孩子們,有的是曬得發(fā)燙的陽光、帶著煤屑的塵土,還有用不完的創(chuàng)意,硬是把平平淡淡的日子,玩出了滿筐的熱鬧。

崩彈子是我們男孩們的心頭好。一到放學(xué),幾個小伙伴就趴在老槐樹下的陰涼里,指尖捏著顆晶瑩的琉璃球—— 那可是我們攥著皺巴巴的壓歲錢,跑到供銷社小心翼翼買回來的寶貝,有的球上還帶著好看的花紋,握在手里都覺得格外珍貴。玩的時候,得瞇起一只眼,瞄準(zhǔn)目標(biāo)猛地一彈,“嗒” 一聲脆響,球在土坑邊蹦跶兩下,要是能乖乖鉆進(jìn)窩里,心里就像吃了蜜似的甜。誰先順順利利走完 “五窩”,誰就能把輸家的 “寶貝” 揣進(jìn)自己兜里。我記得有次輸了最愛的那顆帶藍(lán)核[hú]的彈子,心疼得直咧嘴,好幾天都沒跟贏我的小伙伴說話;可要是贏了,就像打了勝仗的將軍,走路都帶著風(fēng),腰桿都挺得更直,連回家的腳步都輕快不少。
打面包和扇三角,是比彈子更接地氣的“項目”,課間十分鐘的空地、放學(xué)路上的土路,隨處可見我們蹲在地上酣戰(zhàn)的身影。攢面包、疊三角,是每天必做的功課。舊報紙、作業(yè)本紙,甚至是大人丟棄的煙盒,都是我們的 “原材料”。先把紙折成方正厚實的 “面包”,幾層疊在一起壓實,越厚越硬的面包,摔起來越有底氣;三角則要選光滑挺括的煙盒紙,折得棱角分明,印著英雄人物的煙盒三角,是大家爭相炫耀的 “王牌”。玩打面包時,一方把面包扣在地上,另一方高高揚起手臂,猛地朝地面拍下,手掌帶起的風(fēng)裹著塵土,要是能把對方的面包掀個底朝天,就能一把奪過來揣進(jìn)兜里。扇三角更考驗手腕的巧勁,把三角放在地上,或是疊成一摞,看準(zhǔn)角度扇下去,翻得越多贏得越多。我總愛把贏來的面包、三角整整齊齊碼在抽屜里,看著那厚厚的一沓,比得了獎狀還驕傲。有次為了贏一張“三門峽牌” 香煙的三角,我和伙伴蹲在太陽底下玩了一下午,手心拍得通紅,回家被母親數(shù)落了一頓,可摸著兜里的戰(zhàn)利品,還是偷偷樂了好久。

石板上的四不頂,是安靜又智慧的較量。幾顆磨圓的石子當(dāng)棋子,找塊平整石板,用粉筆頭畫幾道線,就是現(xiàn)成的棋盤。大門口的小廣場邊,我們蹲成一圈,腦袋湊在一起,輪流落子。我總愛盯著棋盤琢磨半天,想找出能連成一線的機會,可小伙伴們也不含糊,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有時候剛要落子,就被對方的石子堵住去路,急得我直撓頭。直到有人把石子連成一線,才會抿著嘴偷偷笑出聲,那得意勁兒藏都藏不住。輸?shù)娜艘膊粣溃呐氖稚系膲m土,扯著嗓子嚷嚷著“再來一盤”,眼里滿是不服氣,仿佛下一局就能反敗為勝。
踢牌的瓦片,是我們自己在河邊磨出來的。放學(xué)后,我和幾個伙伴就跑到村邊,撿塊平整的瓦片,蹲在水邊慢慢磨,磨得方方正正、邊緣光滑才罷休,手上都沾了不少泥,可看著磨好的瓦片,心里別提多有成就感了。玩的時候,在地上畫好三五行方格,單腳蹦跳著用腳尖勾住瓦片,讓它穩(wěn)穩(wěn)飛進(jìn)下一格。我剛開始總掌握不好力度,要么瓦片沒進(jìn)格,要么不小心踩了線,就得乖乖從頭再來,旁邊伙伴們的笑聲,能驚飛樹梢上棲息的麻雀。我不服氣,一遍遍地練,直到后來能熟練地讓瓦片在格子里“穿梭”,才終于揚眉吐氣。
抓子是靈巧的比拼,本應(yīng)是女孩的長項,男孩也愛湊湊熱鬧。幾顆小石子洗凈擦干,圓潤得像迷你鵪鶉蛋,握在手里滑溜溜的。玩的時候,先把石子撒在地上,手心一拋,趁石子還在空中打著轉(zhuǎn),飛快地抓起地上的一顆,再穩(wěn)穩(wěn)接住落下的那顆。剛開始我只能一顆一顆地抓,看著別人能兩顆、三顆地抓,甚至還能在抓起的瞬間把石子翻個面,心里羨慕極了。于是我回家偷偷練習(xí),手心都磨紅了,終于也能熟練地多顆抓取。有時候動作利落得像變戲法,引來伙伴們的陣陣喝彩;可也有失手的時候,手心一滑,石子“嘩啦” 一聲散了一地,清脆的笑聲便在院子里炸開,久久不散。

傍晚時分,捉迷藏的呼喊聲此起彼伏,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我們用“手心手背” 決定誰來當(dāng) “找的人”,被選中的人得蒙著眼睛在大槐樹下數(shù)到五十,聲音要大得讓躲起來的人都聽得見,還得時不時偷偷掀開點布縫,想看看有沒有人露出破綻。剩下的人便四處散開,我最愛鉆進(jìn)柴垛縫里,里面又黑又隱蔽,還能聞到柴火的清香;有的伙伴躲到煤堆后,出來時臉上都沾了煤屑,像個小花貓;還有人藏進(jìn)廢棄的板車底下,屏住呼吸蹲在墻角陰影里。等 “找的人” 一聲 “我來啦!” 大家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有的憋不住笑出了聲,結(jié)果暴露了位置;我有次躲在柴垛里,大氣都不敢喘,直到聽見 “找的人” 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心都快跳出來了,最后還是被他從背后拍了一下肩膀,才 “哎呀” 一聲跳起來,雖然輸了,卻笑得格外開心。找到最后一個 “王牌” 的人,往往會得意地叉著腰宣布:“我贏啦!” 那模樣,別提多神氣了。
小廣場的另一角,“丟手絹” 的歌聲也在熱鬧上演。小朋友們圍成一圈席地而坐,誰被選中,就拿著一條花手絹繞圈跑,腳步輕得像怕驚醒誰。我每次拿到手絹,心里都既緊張又興奮,悄悄觀察著圈里的伙伴,想找個不注意的人把手絹丟在他身后,然后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心臟卻 “怦怦” 直跳。要是對方?jīng)]發(fā)現(xiàn),我就能繞一圈跑回原位坐下,心里暗自慶幸;一旦被察覺,“哎呀” 一聲,身后的人立刻起身追趕,圈子里的人拍著手唱得更起勁:“丟、丟、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笑聲、歌聲、腳步聲攪在一起,熱鬧得像過節(jié)。

最熱鬧的要數(shù)集體玩的“扯狗娃”(方言里也叫 “刁狗娃”),這游戲得六個人以上才盡興,越多人越有拉扯的趣味。我們先推選膽子大、有責(zé)任心的孩子當(dāng) “護(hù)娃者”,像家長一樣站在隊伍最前頭,雙手撐開仿佛牽住無形的 “護(hù)娃線”;其余人挨個排成長隊,后一個緊緊拽住前一個的衣角,連成一條歪歪扭扭的 “狗娃鏈”,個子小的,得踮著腳才能抓牢前面伙伴的衣服,模樣又認(rèn)真又好笑。再選一兩個調(diào)皮的當(dāng) “野狼”,專盯著隊伍末尾的 “小娃” 想 “叼走”。游戲一開場,“護(hù)娃者” 就領(lǐng)著 “狗娃鏈” 左跑右繞、快速轉(zhuǎn)身,既要避開 “野狼” 的撲拽,又得喊著 “抓緊嘍” 穩(wěn)住隊伍;“野狼” 在旁邊靈活穿梭,瞅準(zhǔn)空隙就往隊伍末尾撲,卻總被 “護(hù)娃者” 張開的手臂擋回去;“狗娃鏈” 里的我們死死攥著前面人的衣服,跟著隊伍東倒西歪地跑,我有次沒抓穩(wěn)摔在地上,帶著煤屑的塵土沾滿衣角,爬起來拍拍就趕緊追上去,生怕 “狗娃鏈” 斷了。被 “野狼” 拽下來的 “小娃”,要么撅著嘴加入 “野狼” 陣營,要么蹲在旁邊喊加油,等著下一輪重新組隊。這游戲沒什么固定勝負(fù),玩到大家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就換角色接著鬧,跑累了癱坐在地上,你推我搡地笑罵著,滿是協(xié)作的默契與守護(hù)的溫暖。
打彈弓是男孩們的驕傲。我找父親幫忙,用根粗鐵絲彎成弓架,再綁上結(jié)實的橡皮筋,兜里就總?cè)麧M撿來的小石子。一有空,就和伙伴們跑到老槐樹下,一個個瞄準(zhǔn)遠(yuǎn)處的麻雀“嗖” 地射出,雖大多落了空,石子要么砸在樹干上,要么落在地上,可我們依舊樂此不疲,嘴里還念叨著 “下次一定中”。

對拐則是實打?qū)嵉牧α勘绕矗瑑扇烁魈鹨粭l腿盤在膝蓋上,用膝蓋相互頂撞,誰先站不穩(wěn)晃倒在地,誰就輸了。我和伙伴們常常玩得塵土在腳下飛揚,圍觀伙伴的加油聲震得耳朵嗡嗡響,臉上的汗水都顧不上擦,就算輸了,也會立刻站起來,嚷嚷著“再來一次”。
推桶箍時,手里攥著帶彎鉤的鋼絲,彎鉤勾住桶箍邊緣,彎腰弓背往前小跑,桶箍便在地上骨碌碌轉(zhuǎn)著,順著我們的力道滾出老遠(yuǎn),要是誰的桶箍能一直不跑偏、不倒下,就能引來一片叫好。桶箍實際就是一個鋼圈,很簡單。陀螺,是刻著父親手藝的專屬樂趣。父親尋來厚實的圓木,一點點鑿削打磨,削出下尖上圓的陀螺,還特意在陀螺尖端嵌了顆小鋼珠,轉(zhuǎn)起來更穩(wěn)更快。打陀螺更有講究,先把麻繩緊緊纏在陀螺桿上,猛地一抽繩子,陀螺便“嗡” 地一聲立在地上飛速旋轉(zhuǎn),我們手里的鞭子得緊跟著抽打,抽得越準(zhǔn)、越勤,陀螺轉(zhuǎn)得越歡,像個不知疲倦的小精靈。一開始,我總練不好抽鞭子的力道,要么抽空打在地上揚起一陣塵土,要么抽得太狠讓陀螺翻了跟頭,父親就站在一旁手把手教我,等我終于能讓陀螺轉(zhuǎn)上半晌,夕陽都已經(jīng)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女孩們的天地也毫不遜色。跳皮筋時,兩人各扯一頭把皮筋繃得筆直,中間的人腳尖腳跟輪番上陣,左腳彎、右腳勾,嘴里念著“馬蘭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 的口訣,彩色皮筋在腳踝間翻飛跳躍,像極了飛舞的彩蝶。我有時會站在旁邊看,覺得她們厲害極了,偶爾也會被拉進(jìn)去一起玩,可總跟不上節(jié)奏,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翻花繩更是考驗靈巧,一根彩色線圈繞在手上,勾一下、挑一下,眨眼間就從方巾變成了雞爪,再翻幾下又成了老牛槽。這些繩子、皮筋、棉線,都是家里現(xiàn)成的,不用花一分錢,只有我們男孩的琉璃球,得掏壓歲錢才能換來。

跳繩和踢毽子,是男女老少都愛的“全民項目”。小廣場上,單跳的人聽著繩子 “呼呼” 作響,腳尖輕點地面,嘴里數(shù)著 “一、二、三……”,越跳越起勁兒,我最多一次跳了 100 多個,停下來時腿都軟了,可心里卻特別自豪;集體跳更熱鬧,兩邊的人扯著繩子飛快翻飛,中間的人跟著節(jié)奏一躍一落,數(shù)數(shù)聲、歡呼聲和笑聲纏在一起,飄出老遠(yuǎn)。踢毽子的花樣也多,單人玩時單腳踢接,毽子像只靈巧的小雀在腳尖起落;幾人傳踢時,既能往前踢,還能背身踢,再用前腳穩(wěn)穩(wěn)接住,利落的動作總能引來陣陣喝彩。我踢毽子總踢不好,最多只能踢兩三下,看著別人踢得花樣百出,心里滿是羨慕。
象棋攤總固定在大槐樹下。破木板拼的棋盤上,紅綠棋子擺得整整齊齊,“出車!”“跳馬!”“將軍!” 的喊聲此起彼伏。我常擠在大人中間看,偶爾也會和伙伴們下幾盤,我們棋藝都不高,卻格外認(rèn)真,常常為一步棋爭得臉紅脖子粗,唾沫星子亂飛,可轉(zhuǎn)頭就笑著握手言和,繼續(xù)在棋盤上 “廝殺”,仿佛剛才的爭執(zhí)從未發(fā)生過。
偶爾的奢侈,是去礦上廣場看露天電影。一塊白色的幕布往電線桿上一拉,放映員調(diào)試機器時,“滋滋” 的電流聲格外吸引人,正片前的幻燈片一張接一張閃過,我們睜著好奇的大眼睛,看得目不轉(zhuǎn)睛。回到家,我就學(xué)著模仿,在玻璃片上畫小人、畫花草,晚上打開手電筒一照,影子投在墻上,自己當(dāng)起 “小導(dǎo)演”,一邊移動玻璃片,一邊給小人配音,那種滿滿的成就感,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些日子里,快樂從不是買來的。一根繩、一顆球、幾塊石子,一根花手絹,或是一群人攥緊衣角連成的“狗娃鏈”,還有那一方方帶著溫度的面包、三角,父親親手做的銅鼓與陀螺,甚至是黃昏里那場驚心動魄的捉迷藏,就足以撐起一整個無憂無慮的童年。在大槐樹的陰涼里、在門口的大石頭上、在小廣場的喧鬧中,我們跑著、跳著、笑著,把匆匆流逝的時光,玩成了心底最溫暖、最難忘的記憶。如今再想起這些 “土味” 游戲,仿佛還能聽見當(dāng)時的笑聲,看見伙伴們一張張燦爛的笑臉,那簡單又純粹的快樂,再也回不去了,卻永遠(yuǎn)留在了我的心里。
詩曰:
不用笙歌自沸揚。
怡情盡在少年場,
瓦牌跳格輕移步,
繩線翻花巧運芒。
棋敲石案分高下,
笑逐風(fēng)檐忘短長。
舊夢依稀如昨日,
一把清歡落鬢霜。
本文中提到的這些土味游戲你玩過嗎?你還知道有哪些土味游戲?歡迎在評論區(qū)里留言!一起回味美好童年那簡單又純粹的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