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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識
1992年的春天,開封豫劇團的排練廳里,李建國第一次見到了王秀蓮。那時候,他剛從部隊退伍,被分配到劇團做道具管理員,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軍綠色外套,站在門口有些局促。王秀蓮正在排練《花木蘭》選段,水袖一甩,眼神清亮,唱到"劉大哥講話理太偏"時,聲音里帶著一股子不服輸的勁兒。
"新來的?"休息時,王秀蓮端著搪瓷缸子走過來,缸子上印著"勞動最光榮"五個字。她梳著兩條麻花辮,辮梢系著紅繩,額頭上沁著細密的汗珠。
"嗯,李建國,剛轉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王秀蓮,唱花旦的。"她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有兩個淺淺的梨渦,"以后道具要是出了岔子,我可饒不了你。"
那時候的劇團,日子不算寬裕。演員們的戲服都是縫了又縫,道具更是將就著用。李建國看著那些破舊的刀槍劍戟,心里不是滋味。第二天,他就從家里帶來了工具箱,把那些松動的桌椅、斷裂的兵器挨個修了一遍。
相處
王秀蓮發現,這個沉默寡言的退伍兵,手卻巧得很。他不僅把道具修得結結實實,還在后臺角落里搭了個小架子,把零碎的頭飾、髯口分門別類擺得整整齊齊。有時候排練晚了,他會默默把她的自行車從劇團大院推出來,擦干凈車座上的灰塵。
"建國,你會修收音機不?"一天,王秀蓮抱著一個"燕舞"牌收錄機找到他。那是當時最時髦的玩意兒,能放磁帶還能收音。
李建國鼓搗了半天,最后在里面找到了一根松動的電線。"好了,你試試。"他把修好的收錄機遞給她,臉上沾了點油污。
王秀蓮按下播放鍵,鄧麗君甜美的歌聲立刻響了起來:"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她紅著臉,趕緊把聲音調小了些。那時候,鄧麗君的歌還被叫做"靡靡之音",只能偷偷聽。
"謝謝你啊。"她小聲說。
"沒啥。"李建國擺擺手,轉身繼續收拾道具。但王秀蓮看見,他的耳朵尖也紅了。
定情
那年麥收,劇團放了半個月假。王秀蓮家在郊區農村,忙得不可開交。一天傍晚,她正在場院里曬麥子,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騎著自行車過來,車后座上還綁著一個大西瓜。
"建國?你咋來了?"她又驚又喜。
"俺娘讓俺給你送個西瓜,解解渴。"李建國把西瓜放在石磨上,拿起鐮刀就幫著割麥子。他干活麻利,不一會兒就割倒了一大片。
太陽落山的時候,兩人坐在田埂上休息。遠處的村莊升起裊裊炊煙,空氣里彌漫著麥稈的清香。
"秀蓮,"李建國忽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俺想跟你處對象,中不中?"
王秀蓮的心"怦怦"直跳,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沾滿麥糠的布鞋,輕輕"中"了一聲。
李建國高興得一下子跳起來,差點把旁邊的自行車碰倒。"真嘞?那俺明天就去跟俺娘說!"
相守
他們的婚禮很簡單,就在劇團的食堂里擺了幾桌酒席。王秀蓮穿著一件紅色的確良襯衫,李建國還是那身軍綠色外套,只是洗得更干凈了。同事們送的賀禮大多是暖水瓶、臉盆之類的日用品,團長特意寫了一副對聯:"志同道合結連理,比翼雙飛共白頭"。
婚后的日子過得平淡卻溫馨。李建國依舊默默地打理著道具,王秀蓮的唱腔卻越來越動聽。有時候晚上排練到很晚,李建國就搬個小板凳坐在臺下,靜靜地聽她唱戲。
1995年冬天,開封下了一場大雪。王秀蓮得了重感冒,嗓子啞得說不出話。她急得直掉眼淚,生怕影響馬上要進行的匯報演出。
李建國聽說冰糖燉梨能潤嗓子,跑遍了大半個開封城才買到幾斤梨。他在煤爐上慢慢熬著,熬了整整一下午。"喝點吧,趁熱。"他把一碗冒著熱氣的冰糖梨水端到她面前。
王秀蓮喝著梨水,眼淚卻掉了下來。"建國,俺要是唱不了戲了咋辦?"
"那俺就養你一輩子。"李建國握著她的手,眼神堅定。
后來,王秀蓮的嗓子慢慢好了,那場匯報演出也大獲成功。她站在舞臺上謝幕的時候,看見臺下第一排,李建國正舉著一個傻瓜相機,笨拙地給她拍照。閃光燈亮起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歲月
如今,李建國和王秀蓮都已經退休了。他們的兒子大學畢業后在鄭州工作,偶爾會回來看他們。老兩口還是住在劇團分配的老房子里,墻上掛著當年那張在舞臺上拍的照片。
有時候,王秀蓮會拿出那個修過的"燕舞"收錄機,放上一盤豫劇磁帶。李建國就坐在旁邊的小馬扎上,一邊聽一邊修理著什么。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他們花白的頭發上灑下一層金光。
"老頭子,你還記得不,當年你給俺送西瓜的時候,差點摔溝里去。"王秀蓮笑著說。
"哪有那事兒?"李建國嘴硬,但眼角的皺紋卻笑得更深了,"倒是你,第一次上臺唱《花木蘭》,緊張得忘了詞,還是俺在后臺給你提的醒。"
窗外,豫劇的唱腔和著鳥鳴,在老院子里久久回蕩。那是屬于他們的,九十年代的愛情故事,就像一壇陳年的酒,越品越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