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和朋友相約，我們倆個“蘇粉”，一起去參觀了“久仰了 蘇東坡”畫展。 展覽以第一人稱——東坡自述的方式，以書畫作品和藝術陳列，分八幕展示了蘇東坡跌宕起伏的一生。
公元1101年，64歲的蘇軾經歷了人生的種種波折后，被朝廷赦免，由海南北歸。途經潤州（今鎮江）金山寺龍游，看到了好友、著名畫家李公麟為他畫的像，心生感慨，寫下《自題金山畫像》一詩，這也是他此生創作的最后一首詩。“心如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他用這短短四句詩，以戲謔的口吻，對自己宦海沉浮的一生做了總結和概括。此后不久，便病逝于常州。
策展方為讓觀眾全方位了解東坡的人生軌跡，除了展出戴敦幫華張一兩位畫家的畫作、蘇東坡的書畫外，設有專門的人工講解，還借助Al技術進行動態視頻播放，設置了VR展廳，讓觀眾可以穿越到宋朝，沉浸式了解蘇東坡的一生。在視頻播放展區，我看到大屏幕上，用AI繪出的橫“8”字形的東坡人生軌跡圖，頗多感慨。
細數蘇軾的一生，可謂命運多舛，跌宕起伏。烏臺詩案，險些性命不保；三次被貶官，一次比一次遠，一次比一次險。用時下流行的句式來表述：他不是被貶，就是在被貶的路上。然而他卻越活越灑脫，越活越通透，越活越堅韌，越活越精彩。從初到黃州時的黯然——“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到后來的淡然——“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到惠州時——“此心安處是吾鄉”、不辭常作嶺南人”的安然，直至被貶儋州時——“九死南荒吾不恨”、“余生欲老海南村”的超然。
這三次被貶，成就了蘇軾藝術創作的高峰。據展覽介紹，在蘇軾創作的2700篇詩文中，他被貶期間的作品就占七成。如：他在黃州創作的千古名篇《念奴嬌.赤壁懷古》，成為宋詞豪放派的巔峰之作；前后《赤壁賦》，成為散文名篇中的“雙子座”，《記承天寺夜游》堪稱短文中的極品。這些詩文或豪放、曠達，或意味雋永，以其獨特的人生體驗，和他對人生及宇宙的深邃哲思，在文學創作上登上了新的高峰。蘇軾成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與辛棄疾并稱“蘇辛”。
他在黃州的書法瑰寶《寒食貼》，則成為“天下第三行書” ，“蘇、黃、米、蔡”，奠定了蘇軾在宋代書壇上的地位。蘇軾的文人畫，也形成了以枯木、怪石、墨竹為主體的鮮明風格，是他樂觀豁達的人生哲學的寫照。
政治上被打壓，一貶再貶，卻未曾泯滅蘇軾的一顆愛民之心。 每到一處，他都盡己所能，體恤百姓，辦實事，解民憂。在黃州，他救女嬰，革陋習，抗瘟疫，救民眾；在惠州，他主持修建“兩橋一堤”，改善當地交通，引進秧馬、中原水碓等農具，提高勞動效率，還設計了冰湍井（早期自來水工程），惠及一方百姓；來到儋州，他成為大宋被貶最遠的官員。卻在這片當時的蠻荒之地，教當地百姓掘井、采用草藥，辦起第一所學校，培養出島內第一個進士……
縱覽蘇軾的人生畫卷，不因被貶而晦暗，反而因之愈發濃墨重彩，熠熠生輝。“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一蓑煙雨任平生”。這就是命運壓不彎、打不垮的蘇子瞻，這就是瀟灑豁達、樂觀淡然的蘇東坡。他拜命運所賜，把人生的苦難釀成了酒，歷久彌香。
我不知道，自古以來，還有誰能象蘇軾那樣，在屢屢被貶的失意和困頓中，倘能保持對生活的熱情，發明出如此眾多的美食，讓平淡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東坡肉、東坡魚、東坡羹……一粥一飯、一啄一飲中，彰顯的是他苦中作樂的人生態度、樂觀向上的人生智慧。
明月、秀竹、飛鶴，是東坡詩文中的經典意象，也是此次展陳的點晴之筆。那詩人把酒相望的一輪明月，與詩人風骨神韻相契合的一叢叢墨竹，那筆端和夢里出現的飛鶴，都在向觀眾講述著那個雖已故去900多年，卻仍然活在人們心中的蘇東坡。
“人生如逆旅 我亦是行人”。蘇軾的一生是不幸的，從朝廷重臣、帝師之尊的翰林大學士，到被貶蠻荒之地的罪臣，巨大的地位落差，使他遭遇了太多的挫折磨難，看透了人間的世態炎涼，然而正像人們所說：詩人之不幸，詩家之大幸。這些挫折和磨難非但沒能壓垮他，卻為時代造就了一個樂觀向上、睿智灑脫的蘇東坡，為歷史造就了一個偉大的文學家、書法家、畫家、美食家。
因此，但在我看來，蘇軾的一生，最成功之處，莫過于他的人生逆襲。他把人生路上的一塊塊絆腳石，變成了助力他一步步向上攀登的墊腳石，由此達到了常人無法企及的人生高度，看到了常人不曾看到的曼妙風景，實現了從精神到藝術創作的雙重涅槃。
感謝東坡先生！在歷史的深處，他留給時代、留給我們比文學、比書畫更精彩、更深邃的關于人生的智慧。
2025.13.16
（圖片攝自展廳，如侵即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