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寶萱
夏日的暑氣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沉沉地罩住整座城市。蟬鳴也在悶熱的暑氣中灼燒起來,空調外機的嗡鳴,如同藤蔓一般絞緊了心跳,不如,推開門,將自己擲向遠山,在那片青綠的寂靜中,定有解開喧囂的鑰匙。
踏上進山的石徑,蟬鳴如沸,石板路上還留著微弱的暑氣。然而,愈加往山林深處前行,愈發可以覺察到陣陣清風裹挾著略微濕潤的草木氣息撲面而來。兩側峭壁間的藤蔓和蕨類植物舒展開來,層層疊疊,遮天蔽日的綠蔭,幾乎濾盡了刺眼的烈陽,只篩下了點點的碎金在苔痕斑駁的石階上,恰如“綠樹陰濃夏日長”般幽邃靜謐。
山路漸陡,正要停下休息時,潺潺的水聲撞入耳廓。撥開竹林,一簾清泉從巖縫中飛瀉而下,撞擊在墨色的石塊上,濺起玉液瓊漿,碎作萬斛明珠,轉瞬又化為一片寧靜的潭面。水汽氤氳,宛如薄紗,輕盈拂過,那清涼直沁肺腑,仿佛被漣漪清洗,拂去了一路的躁郁。俯瞰潭底,潭水清可見底,幾條魚苗曳尾擺蕩,水中的光影立即被水波摩挲出溫潤的細紋,那是“潭清疑水淺,荷動知魚散”的靈動之趣。林中,山雀啁啾,清亮又空靈,與泉水應和交融。風吹著林葉窸窣,梵音珊珊……它們融合交錯,流入心間,使尖銳世俗的雜音與紛擾驟然失音,只余一片澄澈的安寧。
歸途中夕陽熔金,將層林染透,腳下步伐輕快如踏云端。回首凝望,青山寂然,層巒如黛。大自然只言片語,卻以萬頃碧色,一曲清泉訴說盡了一切。
我上了回“現實”的車,只是“幻境”中的潭水沾濕了衣角,只有那絲絲微涼的觸感,讓我感受到這是我記憶中的真實的“仙境”。暮色四合,群鳥歸巢,翅影掠過赭紅的晚靄。白日高懸于石崖之上的飛瀑只余一線銀光,而整座山仿佛一只共鳴的塤,將水的清音、風的絮語、草木的吐納,共同釀做亙古的良酒,封存在內心深處。
遠處,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如跌落的星子墜入凡塵。此刻“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意境涌上心頭,喧囂竟也有了溫柔的輪廓。
自然的療愈,從不是教會我們隔絕不悅,而是如這蒼莽青山般,將風雨擁入懷中,沉淀成生命的力量。清涼已拓在心脈的褶皺間,此后的學業忙碌間,我自持一葉碧色、半襟泉聲,萬籟在心,步履從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