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松滋,這個名字自帶一種草木蔥蘢的暖意,“松”是蒼翠,“滋”是潤澤,單是念出這兩個字,便覺唇齒間漫開一片水汽氤氳的溫柔。
洈水:一灣碧水繞青山的“意外之美”
松滋的靈魂,大半在洈水。這汪被譽為“亞洲第一人工土壩”的水庫,初見時卻毫無人工的刻板,反倒像大自然私藏的秘境。車行至壩頂,眼前豁然開朗:一湖碧水如巨大的翡翠盤,平滑如鏡,倒映著四周起伏的青山。遠山近嶺,深淺不一的綠潑灑在水里,連飛鳥的影子都成了游動的墨點。
同行的老周是土生土長的松滋人,他指著湖面笑言:“洈水這水,看著靜,底下可有‘脾氣’——當年修壩,十萬民工肩挑手扛,愣是把洈河‘鎖’成了湖,才有了現在這‘高峽平湖’的景致。”我們乘船游湖,船尾犁開的浪花像散落的碎銀,岸邊的水杉林挺拔如衛兵,樹影倒映在水中,隨著船行輕輕搖晃,恍若駛入一幅會呼吸的水墨長卷。
最妙的是湖中的小島。棄舟登岸,沿著木棧道深入林間,空氣里滿是松針與濕土的清香。有松鼠在枝頭跳躍,驚起的山雀啁啾如碎玉。老周說,島上還藏著幾戶“湖心人家”,守著幾畝薄田,靠水吃水,日子過得像這湖水般清冽。站在島的最高處遠眺,洈水如一條碧綠的玉帶,將群山溫柔地捆成一束,那一刻忽然懂了“滋”字的妙處——這水不僅滋潤了萬物,更滋養了松滋人骨子里的那份從容與恬淡。
卸甲坪:大山褶皺里的“土家秘語”
若說洈水是松滋的“柔腸”,那卸甲坪土家族鄉便是它“硬朗的脊梁”。這個藏于鄂西南武陵山余脈褶皺里的小鎮,曾是古代將士“卸甲歸田”之地,如今卻因濃郁的土家風情,成了松滋最具“野趣”的注腳。
車入卸甲坪,山路如盤蛇般纏繞山間,窗外掠過成片的楠竹與油茶林,空氣里飄著淡淡的木姜子香氣。行至覃睦莊,幾位土家阿姐正在院門口繡西蘭卡普,五彩絲線在她們指尖翻飛,像把彩虹織進了布里。“來嘗嘗我們土家的‘咂酒’!”熱情的主人端出自釀的苞谷酒,酒液渾濁卻清冽,入口微甜,后勁綿長。席間,阿公彈起土家三棒鼓,鼓點鏗鏘,歌聲嘹亮,唱的是土家先民的遷徙與守望,聽得人心里暖烘烘的。
最難忘的是夜宿山寨。推窗見星子低垂,山風穿林而過,送來陣陣松濤與蟲鳴。沒有城市的霓虹,只有山月與溪澗的清輝。同屋的攝影愛好者興奮地指著窗外:“快看,螢火蟲!”果然,溪邊草叢里,點點流螢如散落的星子,在夜色里明明滅滅,像極了土家兒女眼中閃爍的溫柔與堅韌。卸甲坪的美,不在刻意雕琢,而在那份“養在深閨人未識”的質樸與熱烈,像一壇埋藏多年的老酒,越品越覺醇厚。
老街與煙火:時光慢燉的“松滋味道”
松滋的煙火氣,藏在老街的巷弄里,飄在尋常百姓的餐桌上。
新江口的老街不長,青石板路被歲月磨得發亮,兩旁是斑駁的木板門與褪色的招牌。“福興齋”的糕點鋪里,老師傅正用傳統手藝制作“松滋月餅”,酥皮層層疊疊,餡料是冰糖與橘餅的香甜;“老碼頭面館”的灶臺上,大骨湯“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堿水面筋道爽滑,配上炸得金黃的黃豆與紅亮的辣椒油,一碗下肚,額頭沁出細密的汗,連呼吸都帶著滿足。
要說最能代表松滋味道的,當屬“白云邊”。這酒得名于詩仙李白“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云邊”的千古名句,以松滋本地高粱為原料,酒液清澈,入口綿甜,回味悠長。在酒廠博物館里,透過玻璃窗看見一排排巨大的酒缸,空氣中彌漫著糧食發酵的醇香,忽然明白:松滋人釀酒,釀的不僅是糧食的精華,更是對生活的熱望與詩意。
江與城的對話:在歷史與現代間“擺渡”
松滋的特別,還在于它“一腳踏兩江”的區位——北瀕長江,西接洈水,既是楚文化的發祥地之一,又是長江經濟帶上的重要節點。漫步長江邊,看萬噸巨輪鳴笛而過,江風卷起千堆雪,歷史的厚重與現代的活力在此碰撞。
城區的濱江公園里,老人們打著太極,孩子們在草坪上追逐嬉戲,不遠處的“松滋古縣衙”遺址靜靜矗立,殘存的石礎與碑刻,無聲訴說著“金松滋”的往昔繁華。當地的朋友說,如今的松滋,既守著“綠水青山”的生態底線,又借著“宜荊荊恩”城市群的東風,搞起了現代農業、生態旅游,“洈水風景區”成了4A級景區,柑橘、水產成了金字招牌。
它沒有名山大川的赫赫聲名,卻有“亞洲第一土壩”的壯闊與“土家秘境”的靈秀;它不事張揚,卻用一碗面、一壺酒、一聲山歌,將平凡的日子熬成了最動人的詩行。
松滋是一顆“會呼吸的露珠”,落在長江與洈水的臂彎里,折射出山水之美、人情之暖、歲月之醇。它讓我們相信,真正的美好,未必在遠方,或許就藏在這一灣碧水、一座山寨、一碗熱面、一杯老酒的煙火日常里,等著我們慢下腳步,細細品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