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云坊秋深
官袍上的墨漬比鐘聲沉重
筆鋒懸停時
硃砂正凝結成朝代
墻頭枯草忽然豎起耳朵——
尚書省在宣紙背面復生
每一次展卷都讓牌樓退后半步
廊柱蛀空的寂靜里
有人用淡墨豢養整池的鷗鳥
那年批注漫過堤岸
淹過奏章間刻意留白的間隙
我們傳閱的月光始終濕潤
松煙在裝訂線兩側飄散
終于讀懂硯底冰紋：
當史冊殘頁作雪白翻飛
壓著未蓋章的暮色
青衫人推門即是江潮
不如攜此卷南下
看蛀洞透出銀河斜傾的坡度
所有未啟封的對話
靜臥成裝訂線蜿蜒的故道
指紋觸及處
山水自動解開繩結
一隊毛驢正馱著未干的山河
從泛潮的庫房小跑而出
銅鎖孔里
忽然漏出松濤
不必再數官員列傳
紙張已代我們結繩而居
墨色淡處
史官垂落的筆尖下
嫩藕正悄然銜接斷代
就在此處合目吧
讓書脊隆起為船
載著五云坊積雪的磚銘
在標點空隙間靠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