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光,出來哩哦……”
周深一聲輕喚,似從洛陽龍門石窟的縫隙間滲出,攜著客家土樓的炊煙,漫過千年山河。時光在2024年中秋之夜穿梭,這縷嗓音成了穿越時空的繩索,將散落世界的“河洛郎”之心輕輕系回中原厚土。當《客從河洛來》的旋律隨月華流淌,我忽然徹悟:所謂客家人,不過是中華民族遷徙史詩中最深情的注腳;而所有自認“河洛郎”的炎黃子孫,血脈里都奔涌著同一道文化黃河。

根在河洛:遷徙者的地理密碼與精神原鄉(xiāng)
“中原有舊族,遷徙名客家”。這兩句詩如一把鑰匙,打開了客家民系的基因鎖。走進洛陽客家之源紀念館,一幅遷徙地圖鋪展眼前:從西晉永嘉之亂到唐宋南渡,中原士族一波波向南遷徙,最終在閩粵贛的群山間筑起圍屋。那些夯土墻中摻著洛陽邙山的黃土,族譜首頁寫著“河洛陽翟”“河洛陳留”,客家山歌的韻腳藏著《詩經(jīng)》的平仄。客家人用“寧賣祖宗田,不忘祖宗言”的倔強,將河洛古音封存在方言里——正如語言學家羅常培所言:“客話乃古中原語之活化石。”
紀念館中陳列的“過番”文物更令人動容:破舊的藤箱上貼著“根在河洛”紅紙,南洋僑批里叮囑“清明遙祭洛陽邙山”。原來,客家人的遷徙從未止步。他們從閩粵渡海,像蒲公英撒向東南亞、歐非美洲,卻始終在祠堂牌位上刻著“河洛衍派”。這種執(zhí)念,在紀念館的互動屏上化作千萬個光點——全球客家社團如星斗閃爍,最終都指向洛陽伊闕。

文化漣漪:從洛陽出發(fā)的文明波浪
河洛文化的傳播豈止客家?紀念館二層的“文明輻射圖”顯示,以洛陽為圓心的文化波浪,曾東至朝鮮半島的儒學禮制,南浸越南的科舉文脈。展廳里,越南后黎朝的科舉試卷與洛陽出土的唐代明經(jīng)策論并置,同樣的駢偶句式,同樣的“子曰詩云”。更遠處,新加坡的“閩南洛社”宗祠模型,梁枋竟仿照洛陽金村戰(zhàn)國墓的蟠螭紋——原來《史記》“昔三代之居,皆在河洛”的論斷,早已隨先民腳步化為亞洲共同的文化記憶。
登上紀念館頂層露臺,北望邙山墓葬群如臥龍綿延。那里長眠著自東周以降的中原先民,他們的子孫或許已成為湘西的“瓦屋人”、皖南的“徽州賈客”、云貴的“屯堡后裔”。但無論走多遠,總會在婚喪禮俗中保留“奠雁”“結發(fā)”等周禮遺風,在祠堂匾額上留下“河南堂”“河洛衍芳”的墨跡。恰如錢穆所言:“中國文化之根蒂,植于河洛沃壤之中。”

月下重逢:當代華人的情感共振
周深歌聲中“人若思念便思念,終會相見”之所以擊穿熒屏,正因它喚醒了蟄伏的文化本能。2024年中秋,馬來西亞客家公會同步舉辦“河洛月光宴”,九旬僑領用河洛話吟唱《靜夜思》;臺灣苗栗的客家戲班將《客從河洛來》改編為采茶戲,舞臺上虛擬現(xiàn)實技術讓洛陽應天門與土樓疊映。這種跨越政治的共鳴,在紀念館“數(shù)字族譜”項目中具象化——只需輕觸屏幕,加拿大華裔少年便能看見自己家族從洛陽到檳城的遷徙動畫,驚呼:“原來我的‘曾曾曾祖父’見過隋唐的洛陽漕船!”
更動人的是年輕一代的“逆向尋根”。紀念館留言墻上,95后設計師畫下“賽博圍屋”:客家土樓輪廓里流動著二里頭遺址的綠松石紋,配文“我要讓VR世界的Avatar都穿上河洛紋樣的皮膚”。文化傳承從未如此鮮活——當抖音#客從河洛來挑戰(zhàn)賽吸引百萬點擊,當留學生用客家山歌調(diào)改編歐美流行曲,那句“月光出來哩”已成全球華裔的情感接頭暗號。

根系未來:從文化認同到命運共構
紀念館出口處,懸掛著客屬領袖熊德龍的手書:“太陽升起的地方,就是我們的家鄉(xiāng)。”這位印度尼西亞裔客家養(yǎng)子畢生推廣中華文化,其背后正是河洛文明“厚德載物”的包容性。今日“一帶一路”上的客家商會,既資助洛陽漢魏故城保護,又在肯尼亞建起“中醫(yī)-客家療法中心”。文化根脈不再只是歷史情懷,更是聯(lián)結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紐帶。
駐足紀念館中庭的“天下歸心”雕塑前——青銅鑄就的榕樹根系深入河洛地形沙盤,樹冠卻開出五大洲的花卉。這意象令人想起王灣《次北固山下》的尾聯(lián):“鄉(xiāng)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千年以前,這位洛陽詩人宦游江南,將鄉(xiāng)愁托付北飛雁陣;千年以后,這鄉(xiāng)愁已升華為文明共同體的精神契約。每個在海外過中秋的華人,分食月餅時都在完成一場文化儀式:咬下的每口蓮蓉,都藏著河洛沃土生長的蓮子基因;仰望的每輪明月,都曾照過漢唐洛陽城的太學講堂。

根脈源自河洛:天下中華兒女一家親,崇尚團圓
月又西斜時,紀念館玻璃幕墻上映出當代洛陽的天際線。應天門燈光秀勾勒出“天下客家”字樣,與遠方圍屋影像重疊。忽然懂得:所謂“根在河洛”,并非要所有人返回地理原點,而是讓文明DNA在每一次“月光出來哩”的吟唱中復活。當周深的尾音融進洛河夜霧,那句“終會相見”早已超越時空——我們早已在客家山歌的顫音里相見,在圍屋門楣的河洛紋里相見,在每一個用漢字寫下“祖籍河南”的指尖相見。
此刻且以客家童謠作結,其聲恰似河洛古調(diào):
月光光,照河洛,洛陽牡丹開千朵。
一朵飄過南海洋,變成客家藍衫裳;
一朵落在舊金山,唐人街口說唐山。
月光耶,千年耶,照得萬里共條根……
這月光照亮的不只是客家遷徙路,更是所有在五洲四海賡續(xù)中華文明薪火的生命軌跡——原來我們都是河洛沃土萌發(fā)的種子,在歷史長風中散作滿天星斗,卻始終圍繞那輪叫做“華夏”的明月,永恒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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