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老院的午后,陽光透過玻璃窗,在母親枯瘦的手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兒子握著這雙手——曾為他洗衣做飯、縫補衣裳的手,掌心的粗糙與微涼像一根細針,輕輕刺著他的神經。“媽,你有什么心愿?”他的聲音裹著難以掩飾的愧疚。病榻上的母親早已沒了往日的精神,渾濁的眼睛望著他,良久才緩緩開口,那句“兒啊,若有來世,娘想做你家的一條狗”,像一聲驚雷,炸得他渾身發(fā)麻,僵在原地。
他從未想過,母親的心愿竟會是這樣。急忙追問緣由,母親一聲長嘆,道盡了晚年的心酸與委屈。那些他習以為常的日常,竟是母親羨慕不已的時光:他和妻子、孫子回家時,家里的狗狗總能歡天喜地撲上去,一家人圍著它又是親又是摟,笑容明媚得刺眼;可當目光掃過母親時,那份熱絡瞬間冷卻,仿佛她只是屋內一件無關緊要的擺設。狗狗餓了,有精心準備的食物;狗狗冷了,有溫暖的衣服穿;狗狗臟了,會耐心洗澡。而母親想要一件花布衫,換來的是兒媳的冷臉與不解;腳上的鞋穿了十年,想換一雙,得到的卻是“湊乎著穿”的敷衍。
“媽,你想要這些,怎么不跟我說?”兒子的聲音帶著慌亂。母親卻搖了搖頭,眼里泛起淚光:“兒啊,娘跟你媳婦說,你若不反對,娘也知道在你這兒沒戲。娘不想說,是怕你們吵架生氣啊。”“娘主動提出去養(yǎng)老院,也不是情愿,是不想拖累你們”——這話更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兒子心上。原來母親的“懂事”,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成全,她把所有委屈藏在心底,只為換得兒子家庭的和睦。
兒子淚如雨下,哽咽著說要立刻去買花布衫、新鞋。可母親緊緊拉住他的手,語氣平靜卻裹著無盡悲涼:“兒啊,別去了,現(xiàn)在娘不需要了。也許在另一個世界,會有人給娘準備這些。”那一刻他才明白,母親想要的從來不是一件花布衫、一雙新鞋,而是一份被重視、被牽掛的溫暖,是家人的陪伴與呵護。可這份最簡單的渴望,他從未給予過。
多少人和這位兒子一樣,總以為來日方長,總覺得孝順可以等。我們忙著工作、應酬、經營自己的小家庭,卻把最親的父母晾在一邊。會記得給寵物按時喂食、定期體檢,卻記不清父母上次體檢是什么時候;會為寵物的小情緒憂心忡忡,卻忽略了父母電話里的欲言又止;會花大量時間陪伴孩子成長,卻忘了父母也在慢慢老去,也需要我們的陪伴。
小時候,父母是我們的全世界。他們會把最好的食物留給我們,會在深夜為我們掖好被角,會在我們受委屈時給最堅實的依靠。可當我們長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父母卻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總說自己忙,卻忘了父母的日子在一天天減少;總說等以后再孝順,卻忘了“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悲哀。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這世上最殘忍的,莫過于當我們終于有能力孝順時,父母卻早已不在。那些沒說出口的關心、沒來得及做的陪伴、沒兌現(xiàn)的承諾,都會變成心底永遠的遺憾,在每個深夜隱隱作痛。
娘想做你家的狗,不是真的羨慕狗的生活,而是羨慕狗能得到的偏愛與重視。這句話,戳痛了多少忽略父母的兒女,也喚醒了多少沉睡的孝心。行孝從來不在明天,而在當下的每一個瞬間:或許是一個溫暖的電話,或許是一次耐心的傾聽,或許是回家時的一個擁抱,或許是為父母做的一頓家常菜。
別再讓父母的等待變成無盡的失望,別再讓父母的委屈藏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趁父母還在,多抽點時間陪伴他們;趁父母還在,把愛與關心說出口;趁父母還在,用行動詮釋孝心。因為有些機會,一旦錯過,就再也沒有了。
我年已半百,父母已在天堂待了幾十年。每逢節(jié)日,每想起他們,總會淚流滿面。父母的恩比天高、似海深,無論他們離去多久,那份思念與痛,總揮之不去。
父母的恩終生難忘。如今父母尚在的人,是多么幸福啊。每當看到女兒陪伴母親,我總會投去羨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想:父母在,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