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節越來越近,那些藏在日子里的舊時記憶,也一點點清晰起來。
小時候,一進臘月,家家戶戶就開始忙活。掃屋子、打揚塵、洗洗涮涮……但最讓我惦記的,還是推豆腐。

我們黎家院子靠竹林邊上,放著一口大石磨。幾戶人家輪流用,你家推完我家推,得提前約好順序,誰也不爭不搶。
頭天晚上,媽媽就把黃豆泡上。第二天一早,石磨吱呀吱呀轉起來。那磨很沉,一個人推不動,常常是哥哥姐姐搭著手,一圈一圈慢慢磨。我呢,就拿著小勺子,一邊舀水,一邊舀豆,小心地往磨眼里添。
磨好的豆漿倒進大鍋,柴火旺旺地燒開。再用吊在房梁上的“包帕”——其實就是一塊紗布,慢慢過濾。濾出來的豆漿,再回鍋加熱。媽媽會拿出“膽巴”:一種鹵水),一點點往鍋里點。
這時候最神奇——滿鍋的豆漿,漸漸凝成一塊塊豆腐腦,像變戲法一樣。我們小孩就扒在鍋邊看,眼里全是光。
豆腐腦舀進墊著包帕的木箱,壓上石頭。水“滴答滴答”漏出來,幾個時辰后,豆腐就成形了。想吃嫩點,少壓會兒;想吃老點,多壓會兒。

那時候沒有冰箱,除了留幾塊鮮豆腐過年吃,剩下的都做成豆腐干。抹點鹽和花椒,用柏樹枝、鋸末灰慢慢熏,熏得黃亮亮。再用篩子裝好,掛在灶屋梁上,讓煙火繼續熏著。媽媽還會把一些特別干的豆腐干塞進泡菜壇,能存好久。
年初一早晨,媽媽一定會做兩樣菜:一樣是鮮豆腐臊子面,一樣是豆腐干炒芹菜。那味道,至今難忘。
如今,院子里的石磨早已不用,但那口豆腐的香氣,卻一直留在心里。也許是因為那時的水好,也許是因為手藝是祖輩傳下來的,又或許,是因為那是一家人一起忙出來的味道。
推豆腐的日子遠了,可那份溫暖,卻從未走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