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延桐超驗畫中的人與自然
文/老汪

譚延桐的超驗繪畫中“人與自然”的關系,是一個極具哲學深度與詩性魅力的命題。要理解這一點,我們必須先進入他所構建的“超驗”世界——這并非簡單的視覺奇觀,而是一場精神的朝圣。

一是 “超驗”在譚延桐語境中的獨特含義。
這里的“超驗”與西方哲學中的“Transcendental”有關,但更接近于中國古典哲學與詩學精神的當代轉化。它意味著:
超越表象:不滿足于描繪自然的外形(山川、草木),而是直指其內在的生命律動與精神本質。
超越主客二分:打破“人觀察自然”的二元對立,進入“天人合一”、“物我兩忘”的化境。
超越時空:畫面中的意象往往脫離具體的物理邏輯,在一種永恒、循環或迸發的時空中存在,指向宇宙的終極秩序。
在他的畫布上,自然不是背景,人是非中心,二者共同熔鑄為一個精神的能量場。

二是 畫面中“人與自然”關系的核心呈現。
其一是 融合與互化:從“共處”到“共生”再到“同一”。
形態的流動與滲透:人的形體常常與山巒、樹木、云氣的脈絡融為一體。骨骼可能化為山脊,血脈可能延伸為江河,呼吸可能彌漫成霧靄。這不是比喻,而是在畫面的能量結構上實現的物質性轉化。
符號的并置與交響:中國傳統文化的符號(如古琴、蓮花、書法筆意)與宇宙符號(星辰、漩渦、混沌的團塊)并置。人,作為精神載體,成為這些符號交匯、共鳴的場所,成為自然大道的“器”與“道”的顯現。
其二是人是自然的“覺知者”與“靈媒”。
畫中的人物形象往往閉目內觀,或姿態冥想。他們不是行動者,而是感知者與通道。他們的存在,是為了讓“自然的靈魂”通過人的意識得以顯形。人在這里的功能,類似于一個接收宇宙信號的“天線”,或一個將無形能量轉化為有形畫面的“煉金術士”。
其三是自然作為精神的“原鄉”與“道場”。
譚延桐筆下的自然,是高度提純和心象化的。它可能狂暴如初辟的混沌,也可能靜謐如極樂的凈土。這自然,是人內在宇宙的外化,是精神返鄉的路徑。人在其中跋涉、沉思、飛升,完成個體生命與宇宙生命的精神疊合。

三是 哲學淵源與藝術表達。
中國根脈:深植于老莊的“道法自然”、禪宗的“明心見性”、王陽明心學的“心外無物”。自然即是本心,本心即是宇宙。
西方啟示:帶有浪漫主義對自然神性的追尋,以及象征主義對內在真實的探索,但最終被東方的整體性思維所消化和重構。
藝術語言:他運用強烈而神秘的色彩、充滿動勢與韻律的線條、肌理厚重的堆疊與透明薄染的對比,在抽象與具象之間創造出一個“似與不似之間”的幻真世界。這一切技術,都服務于營造那種既震撼又冥想的超驗氛圍。

總之,譚延桐超驗畫里滲透了一種嶄新的宇宙生命觀。
在譚延桐的超驗繪畫中,人與自然的關系,最終升華為“宇宙整體生命”的自我觀照與內在狂歡。人不再是自然的征服者或感傷的寄托者,而是:
自然精神化的媒介
宇宙詩意棲居的證明
永恒之流中短暫而璀璨的覺醒點。
他的畫作邀請觀者脫離日常的功利視角,進入一種“凝神觀照”的狀態,在其中,我們感受到的并非風景的美麗,而是一種存在的重量、精神的密度以及萬物與我共生共息的磅礴電流。這是一種在科技時代重建精神家園、在生態危機中重思生命本位的美學嘗試與哲學宣言。
因此,看他的畫,不是在看“風景中的一個人”,而是在目睹 “一個靈魂(既是人的,也是自然的)在宇宙母體中的誕生與翱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