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平嵖岈山石茶——西游奇石間的草木真味
谷雨，遂平嵖岈山七十二洞天霧氣氤氳。采茶人老孫攀上“石猴望月”巖，只采巖縫里的“石耳茶”——這種苔蘚類植物形如木耳，通體墨綠，遇水舒展如碧云。他說：“石茶不是茶，是石頭做的夢，雨水來時，夢就綠了。”
嵖岈山石茶見于《西游記》靈感來源地的傳說。吳承恩曾游此山，見奇石如猴、如妖，得創(chuàng)作靈感。老孫家的祖輩是山中道士，發(fā)現(xiàn)石耳煮水可清心明目，遂成秘傳。制作須經(jīng)“三曬三蒸”：采下的石耳先曬去山氣，蒸軟后揉捻，再曬再蒸，如此三遍，待其蜷曲如龍須。核心在最后一次蒸制時，要在甑底鋪嵖岈山特有的“桃花石”粉末，這種含鐵量高的紅石能讓茶湯染上淡淡的琥珀色。
泡茶用水講究。須取“八戒泉”的活水——此泉從巨石下涌出，傳說對應豬八戒的憨直，水質(zhì)軟而甘。老孫的祖父是民國私塾先生，他發(fā)現(xiàn)用“定海神針石”（一根天然石柱）上生長的石耳，茶味最醇。如今采茶用的竹籃，還是祖父當年裝書卷的那個，籃底墨跡斑斑如茶漬。
烹煮是場山野儀式。取陶壺盛泉水，投入石耳，以松果為燃料。火焰噼啪聲中，壺內(nèi)漸漸泛起琥珀色，香氣清冽如雨后的巖石。老孫說：“煮石茶如演西游，火是孫悟空，水是唐僧，壺是取經(jīng)路，煮出來的是一路的妖氣與佛性。”茶湯入口微澀，繼而回甘，喉間有巖石的礦物質(zhì)感與松煙的縹緲。
這盞茶中泡著神魔傳說。嵖岈山奇石林立，老孫能指認每塊石頭對應的《西游記》角色：“石猴洞”的茶有靈動機敏，“白骨精石”旁的茶帶妖冶香氣，“雷音寺巖”下的茶則莊嚴肅穆。他家保存著曾祖父手繪的“茶石對應圖”，圖上密密麻麻標注著采茶時辰與天氣要求。
如今嵖岈山成旅游區(qū)，石茶成了特色伴手禮。老孫的女兒開發(fā)出“西游茶包”，每包對應一個故事章節(jié)。更設計出“奇石茶具”：將天然石塊挖空做茶海，配以形如金箍棒的茶針。但每年谷雨后的頭采茶，父女必同往。當?shù)谝缓t石耳在晨光中泛著翡翠色，女兒用色譜分析：“茶多酚含量僅3%，但富含巖藻多糖與微量元素。”老孫卻拈起一片石耳，對著陽光看它的脈絡：“機器測得出成分，看不清這脈絡里，有吳承恩當年爬山時滴落的汗跡。”
正午，新制的石茶在石臺上晾曬。老孫照例要留一把，撒在“師徒取經(jīng)”群石像前——那些天然石形如唐僧師徒，已在此靜立億萬年。有《西游記》研究者品茶后，在筆記本上寫：“這茶味里有神話與現(xiàn)實交界處的霧氣，是石頭想說話時的舌尖顫動。”山風穿過石林，發(fā)出嗚咽般的回響，而那些在巖縫中生長的石耳，那些吸收了神話想象與地質(zhì)時間的草木，正在茶湯中完成一次奇幻的變身——它用澄澈的琥珀色告訴飲者：最不可思議的滋味，往往誕生于最堅硬的現(xiàn)實；而一部偉大的小說，或許就是作者把整座山的石頭，都泡成了一壺可以品味的、帶著妖氣與佛光的傳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