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聞 記者 周琳子
點點屏幕，與虛擬學伴共同解決現實難題，理解人工智能知識概念；對著平板說出問題，AI助教就能實時解答并推送相關知識圖譜；通過AI模型畫上兩筆，就能實時顯現設計方案的變化……在人工智能課堂上，一系列互動體驗，讓學習變得更有意思，效率反饋也更快更精準。
溫州是我省唯一入選教育部“智慧教育示范區”創建名單的設區市，自2022年就制定中小學推進人工智能教育實施方案，在人工智能教育實驗學校建立一支AI團隊、一門AI課程、一個創新項目、一個品牌活動、一個智能空間等，目前實驗中小學達到944所。
當人工智能成為課堂“標配”，會給中小學課堂帶來哪些變化？日前，我前往體驗。
我已經找到四條路線
在玩游戲中學習算法
屏幕上跳動著8個標有不同英文字母的彩色圓點，像一張微型交通地圖。
“請同學們幫機器人找到所有能從起點到終點的路線。”溫州市藤橋小學信息科技課教師林惠惠發出指令。
這是一堂小學六年級的信息科技課，課程講解“盲目搜索算法”，原本在初中才會涉及，意思是在解決問題時要依次嘗試所有可能的方案直到找到答案。這一定義讀起來晦澀難懂，但在林惠惠和團隊為課堂設計的游戲化界面里，抽象算法變成了具象的找路游戲。
林惠惠老師給小學生講解“盲目搜索算法”。 受訪者供圖
“這條路我剛剛是不是走過？”學生小盧陷入了死胡同。他撓撓頭，退回上一個圓點轉向另一條路探索。
“我已經找到4條路線了！”同桌小周興奮地晃動著學習記錄單，紙上畫滿了蜘蛛網般的路線圖。
我湊到一臺電腦前動手體驗。幾次探索下來，越到后面腦子就越混亂，“完了，和前面幾條線路怎么那么像，有些糊涂了。”
小盧聽到這里，似乎找到了“知音”，朝我嘆了口氣：“好煩啊，總是在走重復的路。”
10分鐘后，林惠惠問：“同學們找到了幾條線路，是怎么找到的？”
“5條、8條、10條……”課堂上響起了五花八門的答案。發現答案大不相同，大家開始七嘴八舌地抱怨起來，“太累了！”“容易迷路！”
“其實雖然麻煩，但是每次走過岔路就標記下來，走完這條線路再退回換路線，還是挺靠譜的。”一個女生回答。
這正是這堂課的設計目的，林惠惠說，“大家體驗到‘盲目’的繁瑣后，自發領悟到了優化算法的雛形。這樣的方法能在生活中解決什么問題呢？”
老師的新問題讓教室突然安靜，孩子們面面相覷，無人應答。
我悄悄打開人工智能平臺，正打算問問AI，沒想到，林惠惠主動給同學們提供了平臺網址，引導學生用關鍵詞提問。片刻后，AI給出了找回密碼、迷宮找出口、尋找丟失的玩具等三個答案，并附上了詳細的搜索步驟。
坐在這樣的課堂里，我感到人工智能通識課有一種魔力，當傳統課堂還在要求背誦“盲目搜索算法”定義時，人工智能讓學生通過動手探索、讓概念在腦海扎根。
我用意念做出一鍋爆米花
奇妙體驗里了解科學
“準備用腦電波發射火箭吧！”隨著溫州市市府路小學南校區教師章金玉的一聲發令，教室瞬間變成發射基地。
10多個頭戴腦機接口頭環的小腦袋對著平板電腦，用注意力為屏幕上的火箭注入能量。后臺顯示，學生的腦電波數值悄然攀升，一架架小火箭陸續起飛。
小學生佩戴腦機接口設備，用意念制作爆米花。 記者 金鵬 攝
最近，溫州出臺《溫州市中小學人工智能教育課程實施辦法（試行）》提出除了開足開齊信息科技課程，各校可將課時融入信息科技、科學、綜合實踐活動等課程中。這堂腦科學活動課，作為學生們接觸人工智能教育的創新場景，將抽象的科學原理轉化為可觸摸的奇妙體驗，成為最受學生歡迎的活動課之一，向全校學生開放。
我和同學們一樣戴上了頭環設備，或許是第一次嘗試，雖然心里默念著“快升空”，可指數不升反降。
“可以默數數字或者背古詩。”學生小涵向我傳授經驗。我嘗試后果然效果明顯，火箭“嗖”在屏幕上躥成了虛影。
章金玉又搬出爆米花機，同學們一股腦圍了上去。學生小季將頭環用手緊緊箍在額前，生怕遺漏微弱的腦電波變化。腦電波數值開始不安分地跳動：35，50，65……
這時，機器里傳來微弱的一聲“啪”，像是一個試探的信號，緊接著“噼噼啪啪……”聲音變得密集，金燦燦的爆米花從鐵罐中“沖”了出來。
“成功啦！我用意念做出了一鍋爆米花！”小季驚呼道。伴隨著甜膩的奶香味飄滿教室，孩子們好奇地問：“為什么腦電波可以控制機器？”
看著充滿探求欲的眼睛，章金玉開始了講解：“大腦就像一個24小時不停工的‘超級指揮中心’，它會不斷發出一種非常微弱的‘生物電流’，這就是腦電波。當我們特別專注地想一件事時，這種電波就會變得更有力量。請同學們記住這種感覺。”
看著同學們恍然大悟的表情，章金玉進一步啟發道：“它還可以幫助行動不便的人用‘想法’控制輪椅移動，可以幫助我們監測自己的注意力狀態，讓學習更高效。大家今后多留心、多思考，也許你們能自己設計出新的應用場景！”章金玉告訴我，就在不久前，學生用腦科學原理設計出了一座“未來之城”，并在2025世界機器人大賽NeuroMaster腦科學人工智能挑戰賽浙江省賽中拿下一等獎。
我也經常和AI意見不合
學會讓AI聽懂指令
纏繞的藤蔓、形態各異的花朵與葉片，這是這堂服裝設計課的靈感板。學生的任務是要將這些元素“移植”到連衣裙上，并通過AI將它變成獨特的設計。
在溫州市甌海職業中專集團學校的服裝產學研實訓中心，服裝設計專業教師尤楊演示了人機協同設計的步驟。
我模仿著老師的演示給AI發出指令，幾秒后屏幕上生成了3件大紅、大橘、大綠，以大花朵為主花紋的禮服，可效果和時髦搭不上半點邊。我試圖修正：“請改用藤蔓和小花作為主元素，顏色素雅一些。”結果，AI給了我3件布滿碎花，讓人看完頭昏眼花的連衣裙方案。
記者（前右）體驗用人工智能設計服裝。 通訊員 姚秀肖 攝
經過幾輪令人疲憊的“拉鋸”后，屏幕上效果圖要么過于張揚，要么失之繁復，始終無法與我腦中的構想重合。一股挫敗感油然而生。
此刻，一位同學的作品已經成形：一件絲綢質感的連衣裙上，藤蔓疏密有致，繡花技法點綴的幾朵小碎花，立體感十足。我上前討教，同學小徐解答了我的困惑：“我也經常和AI‘意見不合’呢！”她告訴我，關鍵在于指令的精度——想要素雅就加上“降低飽和度”，覺得布局呆板就指令“讓藤蔓以不對稱的S形纏繞”，甚至可以提出“使用甌繡技法局部點綴”這樣的專業要求。
“讓AI聽懂我們的指令，恰恰是人工智能背景下服裝設計課的重點。”尤楊一語道破了關鍵。過去學生在完成樣衣后，需自己動手在電腦上繪制紋樣，再采購面料裁剪制作，才能看出設計效果。受限于學生繪制技術、面料選取的局限性等，一個設計周期長達一個月，真正用于激發創意的時間反而很少。2022年開始，學校嘗試AI教學。現在，學生完成樣衣制作后，用AI設計平臺，將重復性的工作交給AI，把最寶貴的精力投入到創意構思與審美決策中。學校的服裝設計專業還因此成為教育部人工智能賦能教育行動試點。
“可那么多任務都交給了AI，學生的基本功會被削弱嗎？”我拋出了質疑。高三學生張欣然經歷了課程改革前后，她回答說：“不但不會，反而讓我們學習更高效了。”她把自己的設計儲備比作一個水潭：“初學時，潭里只有一點點水，能激起的水花就很少。AI提供了巨大的資源庫和創意池。雖然呈現效果的過程交給了AI，但設計方向仍由我們主導，與AI的‘交流’能讓我們的創意水花變得越來越大。”
當人工智能“伸手”搬走重復勞作的大山，創意的種子便在教室里自由生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