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頂端人氣創作者 # 散文:檐下聽雨
檐角的雨,總在不經意時落下來,淅淅瀝瀝,把窗欞上的木紋洇成深淺不一的墨痕。我常倚著窗,看雨珠從瓦當滾落,砸在青石板上,碎成一朵轉瞬即逝的花,而后又匯作細流,順著石板的紋路,蜿蜒著漫過青苔。
年輕時總不耐這雨,覺得它濕了行囊,阻了遠路,擾了心頭的火。那時一心要闖出去,要踏遍山河,要把日子過成烈烈揚揚的風,容不得半點滯澀。于是撐著傘趕路,雨打傘面的聲響,都成了催促的鼓點??傄詾槿松斒且或T絕塵的奔赴,要鮮衣怒馬,要鋒芒畢露,才算不負韶華。
直到某個黃昏,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雨困在老巷的屋檐下。青瓦錯落,苔痕蒼蒼,檐下的蛛網沾了雨珠,晶瑩得像綴滿了星子。賣花人擔著濕漉漉的梔子路過,香氣混著雨氣漫過來,清冽又溫柔。那一刻忽然靜下來,聽著雨落的聲音,才發覺那些被我們嫌棄的滯澀,原是時光的留白。就像這雨,不是阻礙,而是讓趕路的人,停下來看看檐角的云,聞聞身邊的香。
后來漸漸明白,人生原不是一往無前的坦途,而是一場有急有緩的行舟。有風時揚帆,浪起時收槳,雨落時便泊在岸邊,看煙雨朦朧。那些看似停滯的時光,恰是為了積攢力量;那些迂回的彎路,不過是為了避開更深的險灘。鋒芒會被歲月磨平,執念會被風雨沖淡,到最后,我們都會學著與生活和解,像檐下的雨,溫柔地落在該落的地方。
如今再聽雨,已沒了當年的焦躁。雨落青瓦,是歲月的低語;雨打芭蕉,是時光的淺唱。那些曾以為跨不過的坎,放不下的執念,都在雨聲里,漸漸化作檐角的一縷風,輕輕散了。原來人生最美的境界,從不是鋒芒萬丈,而是歷盡千帆后,依然能守著一檐雨,一盞茶,一顆平常心。
雨還在下,檐角的風帶著涼意,卻也帶著梔子的香。我抬手接住一滴雨,它在掌心輕輕漾開,像一滴溫潤的淚,也像一句無聲的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