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熹《一場雪的救贖》賞讀
文/吳保英
乙巳歲末的這場雪，落得分外有深意。它先是姍姍來遲，帶著幾分猶豫與歉意，最終卻以不容置疑的姿態(tài)覆蓋了整個(gè)天地。作者踏雪而行，腳下簌簌有聲，足跡成鏈，仿佛在潔凈的畫布上勾勒著思想的軌跡。那純白的小狗，踏雪如浪，黑眸如星，在靜寂中躍動出鮮活的生命氣息。這一靜一動，已非尋常的冬日即景，而是天地間一場宏大敘述的序幕。
作者目光所及，由近及遠(yuǎn)，由表及里。他帶著卷尺丈量雪的厚度，這看似理性的動作背后，是對時(shí)令與收成的深深關(guān)切。思緒如雪，飄飛至往昔與四方——那暴虐成災(zāi)的雷暴雪、久旱無雪的暖冬、秋雨連綿的澇災(zāi)，一一浮現(xiàn)，與眼前這場溫和而及時(shí)的雪形成強(qiáng)烈比照。自然已不再是我們記憶中循規(guī)蹈矩的模樣，它的"異象"與"悖論"，成為烙在農(nóng)人眉頭心間的焦灼。于是，這場終于降臨的雪，便超越了節(jié)氣更迭的意義，被賦予了"救贖"的重量。
這救贖是雙重的，既是天對地的滋養(yǎng)，更是自然對人類的深刻啟迪。對于土地，雪是"棉被"，是"甘露"。它潤澤了因干旱而板結(jié)的土地，喚醒了在坷垃間掙扎的麥種，紓解了農(nóng)耕文明最根本的憂患——收成。對于人間，雪是"浣洗"，是"滌蕩"。它以清冷濕潤的空氣，抑制了肆虐的病毒，潔凈了污濁的塵囂，在醫(yī)藥與人力之外，展現(xiàn)了一種更為宏大而根本的防護(hù)力量——自然的平衡。
然而，文章最深邃的光輝，并不止于感恩這場"雪中送益"。作者敏銳地指出："救贖地球，不是地球原罪；若人類活動超越了地球的承載能力，救贖地球，就需要人類自己。"這才是文章的靈魂所在。那"氣候變暖，冰川融化"的警鐘，早就在無聲處轟鳴。雪的恩賜，恰恰反襯出平日的虧欠；自然的寬厚，更映照出人類行為的短視與僭越。這場雪，于是成了一面明鏡，照見了我們與自然關(guān)系中的裂隙，也照見了一條通往和諧的唯一路徑——善待自然，即是善待自己。
最終，當(dāng)積雪消融，大地重現(xiàn)原色之時(shí)，一切已悄然不同。麥田得了生機(jī)，空氣蘊(yùn)了清潤，而人心，若能領(lǐng)悟這場雪的啟示，便得了最珍貴的安寧。文章以"苗益壯，人無恙"收束，這簡單的祈愿里，蘊(yùn)含的正是天人合一的古老智慧與面向未來的深沉期待。雪的潔白覆蓋萬物，也仿佛是自然給予人類的一次純凈的啟蒙：唯有心懷敬畏，收斂妄為，我們才能在這片土地上，獲得真正而長久的"無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