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來獨坐陽臺,任月光鋪滿裙裾。這清輝不請自來,像某個遙遠的約定,終于抵達。
前日初冬的寒流,摧折了路邊泥土中努力堅挺的酢漿草。紫色的花瓣零落成泥。今晨卻見新芽萌發,幾朵花蕾帶著初生的莽撞。毀滅與新生,原是同一雙手。
不再為凋零嘆息?;ㄩ_是故事,花落亦是篇章。完整的人生,本該包含所有缺頁與折痕。
深夜醒來,枕邊月光如積水空明。忽然想起李商隱的句子——“縱使有花兼有月,可堪無酒更無人?!豹氉孕α似饋?。
何必執著圓滿?這清輝正好,獨享亦佳。寂寞與自由,本是一體兩面。
晨起煮粥,看米粒在鍋中翻滾漸稠。生活不過如此——在沸騰中柔軟,在時間里沉淀。
整理衣柜時,抖落出年少時的絲巾。那般艷麗的桃紅,如今已不敢上身。卻依然疊好收著,像保存另一個自己。
中年最妙的領悟,是學會與遺憾握手言和。那些未走的路,未竟的夢,都成了生命的暗紋。
黃昏散步,總愛看萬家燈火漸次亮起。每扇窗后都有故事,而我有這袖間清風,頭頂明月。
開始享受果實的沉默。它們掛在枝頭,不炫耀成長的風暴,只呈現最終的甘醇。這種篤定,比綻放更動人。
今夜月色格外溫柔,像在提醒:不必假裝堅強,不必刻意快樂。哭過笑過,才是完整的四季。
熄燈時,滿室月光流淌。原來心安即是歸處,溫柔自有力量。且與歲月兩相悅,半生從容半生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