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蔡詩華組詩《在3000年后的出口等你》
楊青雲(yún)（《周公研究》總編輯）
蔡詩華的組詩《在3000年后的出口等你》以宏闊的時間視野與深沉的民生情懷為經(jīng)緯，織就了一張連接歷史、現(xiàn)實與未來的精神之網(wǎng)。三首短詩各自成篇卻又血脈相連，在凝練的語言肌理中，藏著對個體生命價值的叩問、對鄉(xiāng)土文明的眷戀，以及對“為人民服務(wù)”這一崇高信念的堅守，在當代詩歌的創(chuàng)作版圖里，勾勒出一道兼具理想主義光芒與現(xiàn)實主義厚度的獨特風景線。全詩篇幅精煉卻意蘊深遠，以跨越三千年的時間尺度為舟，載著詩人滾燙的赤子之心，在歲月的長河里破浪而行，讓讀者在字里行間觸摸到一份超越時代的精神堅守，也讓詩歌的審美價值與思想價值在時空的延展中得到雙重升華。
《在3000年后的出口等你》作為組詩的開篇之作，以極具想象力的時間設(shè)定，將個人的情感訴求升華為對人類命運與故國未來的終極關(guān)懷。“我不想上天入地找你/我在3000年后的出口等你”，詩歌起筆便跳出了當下的時空桎梏，把尋覓的目光投向遙遠的未來。三千年，于人類文明而言是一段足以讓滄海變?yōu)樯Ｌ铩⒆屛拿鲙捉?jīng)興衰的漫長跨度，詩人卻以“等你”這一溫柔而堅定的姿態(tài)，將時間的厚重轉(zhuǎn)化為一種情感的錨點。這種“等待”并非消極的守望，而是一種主動的精神抉擇，它意味著詩人相信在漫長的時間淘洗過后，那些真正值得珍視的情感與價值，終將在未來的某個節(jié)點重逢。“那時人類還存在/似應(yīng)有你我的夢遺淚滴”，這句詩里藏著對人類文明延續(xù)的篤定，更藏著對個體生命痕跡的珍視，哪怕是“夢遺淚滴”這般細微的情感載體，也能在時間的長河里沉淀下來，成為連接過去與未來的精神紐帶。而“故國故鄉(xiāng)可望否/哪怕否定與非議”的詰問，則將宏大的時間敘事拉回對故土的牽掛，否定與非議不過是歲月長河里的零星波瀾，它們或許會暫時遮蔽故土的光芒，卻無法磨滅故土在游子心中的分量。唯有對故國的眷戀，能在“時間洗禮中/方使你我生命蓬勃生機”，這份眷戀是生命的根，也是生命得以延續(xù)的力量源泉。詩人沒有沉溺于虛無縹緲的未來想象，而是在對未來的眺望中，錨定了“底層鄉(xiāng)親”這一精神原點。“請轉(zhuǎn)告我對底層鄉(xiāng)親的敬意/我生之不能報答他們養(yǎng)育之恩/魂牽夢繞千萬載也祈禱故國和諧吉利”，寥寥數(shù)語，道盡了詩人對鄉(xiāng)土與人民的赤子之心。這種敬意并非居高臨下的憐憫，而是源于血脈深處的感恩，是對養(yǎng)育之恩的銘記，更是對故國未來的虔誠祈愿。底層鄉(xiāng)親是故土的靈魂，他們的汗水澆灌了土地，他們的堅守支撐了文明，詩人對他們的敬意，正是對生命本源的敬畏。結(jié)尾處“歲月何以如歌/如歌歲月千年萬載有悲更有喜”，以一句自問自答收束全詩，既承認了歲月征程里的悲歡交織，也暗含著對未來的樂觀期許，為整首詩奠定了悲而不傷、哀而能壯的基調(diào)，也為后續(xù)兩首詩的展開埋下了伏筆。
如果說第一首詩是詩人站在未來的端口回望故土，那么《成長的早晨風雨雷電》則是將目光聚焦于成長之路的泥濘與坎坷，在鄉(xiāng)土與都市的二元對立中，書寫一代人的精神突圍與價值抉擇。詩歌開篇便勾勒出一幅充滿力量感的成長圖景：“在泥濘的泥濘路上/斧頭鐮刀交響青春誓言”。“泥濘的泥濘”以疊詞的手法強化了道路的坎坷與艱辛，泥濘不僅是腳下的路，更是成長過程中必須面對的挫折與磨難；而“斧頭鐮刀”這一極具象征意義的意象，則將青春誓言與革命理想、民生擔當緊密相連，讓成長的腳步有了沉甸甸的精神重量。斧頭象征著開拓與創(chuàng)造，鐮刀象征著收獲與奉獻，二者的交響，是青春與理想的共鳴，也是個體與時代的同頻。“歲月在山河擠壓中/偶爾星光躲閃祖祖輩輩在田園”，詩人以“山河擠壓”形容歲月的沉重，這種擠壓來自于自然的磨礪，也來自于時代的變遷，而“星光躲閃”則暗示了在艱難歲月里，希望雖微弱卻從未熄滅。祖祖輩輩扎根的田園，既是生存的依托，也是精神的原鄉(xiāng)，這里有耕耘的汗水，有收獲的喜悅，有鄰里的溫情，更有代代相傳的生存智慧與道德準則。“是否田園就是你我唯一碑傳”，這句詰問里藏著對鄉(xiāng)土價值的深刻思考——在城市化進程高歌猛進的當下，田園不再僅僅是地理意義上的居所，更是一代人精神歸宿的象征。當都市的繁華與喧囂席卷而來，無數(shù)人背井離鄉(xiāng)奔赴都市，卻在鋼筋水泥的叢林里迷失了方向，此時的田園便成了對抗浮躁與功利的精神燈塔。與之相對的，是詩人對都市文明的冷峻審視：“都市缺情少義/缺情少義套牢人們傳銷鏈”。“缺情少義”的重復(fù)，直白地戳破了都市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疏離與功利，在快節(jié)奏的都市生活里，人們被生存壓力與物質(zhì)欲望裹挾，變得冷漠而麻木，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簡化為利益交換，溫情與善意逐漸被消解。“傳銷鏈”的比喻更是精準地描繪出都市人被物欲裹挾、身不由己的生存困境，每個人都成了鏈條上的一環(huán)，為了追逐利益而不斷奔走，最終卻陷入了惡性循環(huán)。在這樣的對比中，“嘗嘗鄉(xiāng)愁之苦/方知人間清貧與甘甜”便有了直抵人心的力量，鄉(xiāng)愁并非簡單的懷舊，而是一種清醒的價值認知，唯有經(jīng)歷過鄉(xiāng)愁的淬煉，才能真正懂得清貧中的堅守與甘甜中的珍惜。鄉(xiāng)愁是對田園生活的懷念，是對淳樸人情的向往，它讓人們在物欲橫流的世界里保持一份清醒，也讓人們在艱難困苦中堅守一份初心。“可以高昂頭顱糞土萬戶侯/遙祭滴血杜鵑”，詩句里滿是豪邁的氣節(jié)與悲壯的情懷，“糞土萬戶侯”的傲骨，源自對鄉(xiāng)土價值的堅守，源自對精神自由的追求；“滴血杜鵑”的赤誠，是對理想的執(zhí)著，是對故土的忠誠，杜鵑啼血的意象，讓這份赤誠多了一份悲壯與決絕。正是這份傲骨與赤誠，讓成長的“風雨雷電”都化作了精神的養(yǎng)分，照亮了“漫漫人生路”上的“明槍暗劍”，讓人們在成長的道路上，始終保持著一份堅定與勇敢。
組詩的壓軸之作《生命／承諾》，將詩歌的主旨推向了高潮，以簡潔而鏗鏘的語言，詮釋了生命的價值與承諾的重量，為整首組詩畫上了一個擲地有聲的句號。詩歌開篇便確立了鮮明的價值取向：“不稱人民之子/甘為百姓求索/不秀政客風采/但愿歷史寂寞”。“不稱”與“甘為”、“不秀”與“但愿”的對比，勾勒出一個不求虛名、不慕浮華的奉獻者形象。他們不屑于用“人民之子”的光環(huán)標榜自己，因為他們深知真正的奉獻不是掛在嘴邊的口號，而是腳踏實地的行動；他們只愿埋頭為百姓求索，為百姓謀福祉，這份求索無關(guān)個人名利，只關(guān)民生疾苦。他們不愿在聚光燈下賣弄“政客風采”，因為他們厭惡那些虛偽的表演與空洞的承諾；他們只愿在歷史的長河里默默堅守，“但愿歷史寂寞”，這份寂寞，是遠離喧囂的清醒，是甘于奉獻的淡泊，也是對生命價值的深刻理解。這種“但愿歷史寂寞”的境界，恰恰是對生命價值的最高詮釋，真正的偉大從來都不需要喧囂的喝彩，歷史的豐碑從來都不是由浮華的言辭堆砌而成，而是由默默的奉獻鑄就。“落落‘為人民服務(wù)’五個字/是你等宣言/更是墓志銘可否不脫落？”，這句詩是整首組詩的靈魂所在。“為人民服務(wù)”五個字，樸實無華卻重逾千斤，它既是無數(shù)奉獻者的人生宣言，也是他們用生命踐行的價值追求。這五個字誕生于革命年代，卻穿越了時空的阻隔，成為一代又一代人的精神指引；這五個字刻在石碑上，更刻在無數(shù)奉獻者的心里。“可否不脫落”的追問藏著詩人的殷切期盼，期盼這份崇高的信念能夠跨越時間的阻隔，永遠銘刻在后人的心中，期盼“為人民服務(wù)”的精神能夠代代相傳，永不褪色。“你生于斯長于斯/勞苦大眾白謝你清白自我”，詩人用飽含深情的筆觸，贊美奉獻者的“清白自我”——這份清白是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堅守，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的純粹，是面對誘惑時的堅守本心，是面對困難時的挺身而出。勞苦大眾的“白謝”，是最真摯的認可與感激，這份感激無關(guān)權(quán)力與地位，只關(guān)付出與奉獻。“沒有自私貪婪/一生一世的愛激蕩古國山河”，正是這份無私的愛，讓平凡的生命變得偉大，讓沉寂的歷史變得鮮活。這份愛是對這片土地的熱愛，是對這片土地上人民的深情，它激蕩著古國山河，也滋養(yǎng)著文明的根脈。結(jié)尾處“生命如此平淡/平淡醞釀偉大與執(zhí)著”，以一句樸素的總結(jié)升華了全詩的主旨，偉大從來都不是轟轟烈烈的造勢，而是在平淡的堅守中，用一生的執(zhí)著踐行最初的承諾。這份平淡，是日復(fù)一日的堅守，是默默無聞的奉獻，是面對困難時的不離不棄，是面對誘惑時的不忘初心。正是這份平淡的堅守，醞釀出了震撼人心的偉大，也鑄就了矢志不渝的執(zhí)著。
縱觀整首組詩，蔡詩華以其獨特的詩歌語言與深沉的精神內(nèi)核，為讀者呈現(xiàn)了一場跨越時空的精神對話。在結(jié)構(gòu)上三首詩層層遞進，從未來的眺望到現(xiàn)實的審視，再到價值的堅守，形成了一條清晰的情感脈絡(luò)，讓詩歌的主旨不斷深化；在意象的運用上，“斧頭鐮刀”“田園”“杜鵑”等意象既具民族特色，又富含精神內(nèi)涵，讓詩歌的意境更加厚重，也讓詩歌的情感表達更加含蓄而深刻；在情感表達上，詩人將個人的鄉(xiāng)愁、感恩與對民族未來的思考融為一體，既有個人情感的溫度，又有家國情懷的深度，讓詩歌具有了打動人心的力量。在語言風格上，詩人摒棄了華麗的辭藻與晦澀的表達，以樸實無華的語言書寫真摯的情感，讓詩歌通俗易懂卻又不失厚重，這種語言風格，與詩歌的主旨相得益彰，更能體現(xiàn)出“為人民服務(wù)”的樸素情懷。
蔡詩華的這首組詩如同一劑清醒劑，提醒著我們：無論時間如何流轉(zhuǎn)，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對故土的眷戀、對人民的感恩、對信念的堅守，永遠都是人類文明最珍貴的精神坐標。三千年后的出口或許遙遠，但只要這份精神不滅，我們便能在歲月的長河里，永遠找到回家的路；只要這份信念永存，我們便能在時代的浪潮里，始終保持著一份清醒與堅定。這首組詩不僅是對個體生命價值的叩問，更是對民族精神的傳承與弘揚，它以詩歌的形式，為我們描繪了一幅精神的圖景，也為我們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