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東方
橫跨伶仃洋的港珠澳大橋,這座耗資1269億的“世紀工程”,從設想之初就裹挾著利益博弈與理念碰撞。當年,香港商界巨擘李嘉誠為守護港口商業利益極力反對,而企業家胡應湘卻以35年的執著推動項目落地。如今大橋通車七年,客流超9334萬人次,車流突破1942萬輛次,進出口貨值累計達1.24萬億元,用實打實的成就回應了當年的爭議。這座橋早已超越交通設施的范疇,成為粵港澳大灣區融合的“大動脈”,更見證了短視利益與長遠格局的鮮明分野。
一、理念相悖:短視私利與長遠格局的正面交鋒
港珠澳大橋的爭議核心,本質是兩位商界大佬截然不同的價值取向——李嘉誠緊盯短期商業利益,胡應湘心系區域長遠發展,兩種理念的碰撞貫穿了項目從設想至開工的全過程。
1983年,胡應湘借鑒美國跨海大橋的建設經驗,首次提出伶仃洋大橋設想,希望通過一座橋梁連接珠海東岸與香港,打破地域阻隔。彼時港英政府與內地的隔離狀態讓計劃暫時擱置,但這個關乎區域融合的構想,已在胡應湘心中埋下種子。而此時的李嘉誠,其家族旗下已掌控包括南海高欄港、珠海九州港在內的52個港口及287個泊位,港口業務成為集團穩定的“現金牛”,任何可能沖擊海運格局的規劃,都觸及了他的核心利益。
1997年,國務院批準伶仃洋大橋項目,珠海迅速成立指揮部并修建示范路段,但香港方面反應冷淡。港英政府顧問報告稱“需求到2020年才成熟”,背后則是李嘉誠等航運巨頭的暗中抵制。他們堅稱大橋會搶走海運生意,直言貨柜經大橋運輸成本更高,試圖以商業邏輯否定項目價值。與此同時,澳門因擔心選址邊緣化持觀望態度,項目陷入停滯。
2001年,擔任香港港口及航運局主席的胡應湘,再次提交優化方案:將橋梁起點調整為大嶼山,連接珠海與澳門,配套建設貨柜碼頭,以土地免地價批租、物流收益補貼建橋成本。這一方案直接觸碰李嘉誠的利益底線——他擔憂大橋建成后,珠江口貨運會從海運轉向陸路,內地港口吞吐量增長將削弱香港的轉運地位。于是,李嘉誠公開反對“投資建橋換豁免地價發展新碼頭”的模式,聲稱這“破壞市場平衡,損害現有商業”,甚至通過媒體施壓,質疑胡應湘的遠見。面對指責,胡應湘毫不退縮,直言對方是“短視私利”,這場理念之爭成為當時香港商界的焦點。
二、堅守與博弈:35年執著終破重重阻礙
胡應湘對大橋的堅守,跨越了35年的漫長時光,期間歷經政策變動、利益博弈、區域協調等多重考驗,最終在多方支持下促成項目落地。
2002年,胡應湘的方案得到香港特區政府支持,時任行政長官董建華明確表態贊成。但新的爭議隨之而來:廣東方面對橋名存在分歧,是“港珠澳大橋”還是“粵港澳大橋”各有考量;深中大橋是否同步建設的討論,也讓協調難度增加;香港方面希望減少融資投入,引發廣東與澳門的不滿,區域利益的平衡成為新的挑戰。
在重重博弈中,胡應湘始終是大橋最堅定的推動者。他不僅持續優化方案以平衡各方利益,更不斷向公眾普及大橋的長遠價值,強調其對區域經濟的帶動作用,而非單純的交通功能。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李嘉誠的反對從未停止,除了公開表態,他還在大橋動工時主動減少港口投資,通過調整業務布局控制潛在損失,用實際行動表達對項目的否定。
2009年12月15日,恰逢澳門回歸十周年之際,港珠澳大橋正式開工。這座集橋、島、隧為一體的超級工程,歷時九年艱苦建設,攻克了多項世界級技術難題。2018年10月24日,大橋通車儀式舉行,站在橋上的胡應湘熱淚盈眶,35年的堅守終于夢想成真。這一刻,不僅標志著一座跨海大橋的誕生,更意味著區域融合的藍圖,終于從構想變為現實。
三、效益彰顯:從交通樞紐到灣區融合引擎
通車七年來,港珠澳大橋用實實在在的運營數據,證明了其超越交通設施的多重價值,成為拉動經濟、便利民生、促進融合的核心引擎。
在交通出行方面,大橋將香港到珠海、澳門的車程從3小時縮短至約45分鐘,“一小時生活圈”成為現實。“澳車北上”“港車北上”政策相繼落地,讓港澳居民自駕“北上”購物、旅游、求學、創業變得極為便捷。數據顯示,今年以來經大橋珠海公路口岸出入境的港澳居民已超1436萬人次,內地赴港澳旅客超過1015萬人次,“北上”“南下”的雙向奔赴,讓地域間的心理距離不斷拉近。澳門旅游大學研究生彭啟康一家的生活軌跡,正是無數家庭的縮影——每周自駕“北上”,在中山購置房產,大橋讓“跨境生活”成為常態。
在經濟帶動方面,大橋的“經貿動脈”作用愈發凸顯。截至2025年10月,經大橋口岸進出口貨物總值累計達1.24萬億元,涵蓋精密電子元件、高端醫療設備、新能源產品等多種品類。廣東寶萊特醫用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周國軍坦言,大橋開通后,公司出貨效率大幅提升,從出庫裝車到口岸通關僅需2小時左右,24小時通關優勢完美適配海外市場時差需求。跨境電商業務更是蓬勃發展,今年前9個月,大橋口岸跨境電商出口貨值已超去年全年,躍居全國跨境直購(9610)模式出口第二大口岸,每天有近500輛跨境電商貨車將超160萬個包裹送往香港機場,發往全球130余個國家與地區。
對區域發展而言,大橋的輻射效應持續釋放。珠海金灣、中山等地的制造業直接受益,遠東幕墻等企業的產品三小時即可抵達港澳,市場空間大幅拓展。2025年1月,黃茅海跨海通道通車,與港珠澳大橋連成南部交通走廊,有效分流車流;軌道四網融合、“一碼通三地”等舉措,讓要素流動更加順暢。隨著深中通道、黃茅海通道等相繼建成,大灣區跨江跨海交通群逐步成型,加速了東西兩岸的資源流動,為西岸地區注入強勁增長動能。
四、格局升華:一座橋背后的國家戰略與時代意義
港珠澳大橋的價值,早已超越了單一工程的范疇,它不僅是利益取舍的見證,更是國家戰略的體現、民族自信的象征,以及“一國兩制”實踐的生動寫照。
從當年的爭議來看,李嘉誠的反對源于商業利益的考量,無可厚非,但他局限于短期收益的視角,未能看到項目背后的長遠價值。而胡應湘的堅守,則站在了區域發展的高度,他深知一座跨海大橋能打破地域壁壘,讓粵港澳三地形成發展合力。時間給出了最公正的答案:大橋并未如李嘉誠擔憂的那樣沖擊香港港口地位,反而通過“陸運+海運”的互補模式,完善了區域物流網絡;而他當年極力維護的港口業務,在時代浪潮中未能避免轉型壓力,反觀大橋則成為大灣區建設的核心支撐,印證了“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的深刻道理。
在國家戰略層面,港珠澳大橋是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標志性工程。它實現了三地“硬聯通”,更通過通關便利化、政策協同等“軟聯通”,加速了人員、貨物、資金、信息等要素的自由流動。7年來,大橋口岸的貿易伙伴網絡不斷織密,對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的進出口貨值同比增長52.6%,出口貨物收發地覆蓋內地31個省區市,觸達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成為聯通內外的重要樞紐。
更深遠的意義在于,這座大橋是民族自信與工程實力的彰顯。建設過程中,工程師們攻克了外海沉管隧道、人工島筑島等多項世界級技術難題,創造了多項世界之最。它的建成通車,向世界展示了中國的工程技術能力與創新精神,更體現了“一國兩制”下粵港澳三地協同發展的強大合力。從“中國香港隊”到“香港隊”的稱謂之變,再到港珠澳大橋帶來的深度融合,都印證著國家的強大與自信——當融合達到一定深度,刻意的強調已無必要,行動與成果便是最有力的證明。
結語:遠見者行遠,篤行者功成
港珠澳大橋橫跨伶仃洋,連接的不僅是香港、珠海、澳門三地的地理空間,更是過去與未來、利益與格局、個體與國家的精神紐帶。當年的遠見之爭,如今已塵埃落定:李嘉誠的商業邏輯雖符合短期利益,卻難抵時代發展的洪流;胡應湘的執著堅守,因順應區域融合大勢而終獲成功。
這座橋告訴我們:真正的遠見,是超越個體利益的格局,是順應時代潮流的智慧,是著眼長遠發展的擔當。它用七年的輝煌成就證明,國家發展的大格局,遠非單一商業利益所能局限;區域融合的大趨勢,終將沖破重重阻礙。未來,隨著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深入推進,港珠澳大橋還將持續釋放紅利,而它所承載的遠見、堅守與融合精神,也將激勵著我們在時代浪潮中,以更大的格局、更堅定的信念,書寫民族復興的壯麗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