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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陽以南,伊水之畔,有一片方圓十里的沼澤濕地,名為墠渚。這片在《山海經·中次三經》中被描繪為“佳饒魚葦”的豐饒水泊,卻是一曲悲愴神話的終章之地,承載著失敗者不屈的魂魄。
此地的悲哀,與大禹之父鯀緊密相連。據《山海經》及后世文獻記載,鯀為解萬民于洪災,盜取天帝的“息壤”以堙塞洪水,卻因此獲罪,被誅殺于羽山。然而,他的身軀三年不腐。傳說中,天帝遣神兵以吳刀剖開鯀腹,其子大禹化作虬龍飛出,而鯀的軀體則化為黃熊(一說黃龍或三足鱉),墜入羽山之旁的這片深澤。于是,這片“陂方十里”的沼澤,便以“墠渚”為名,成為英雄父親悲壯化形的永久紀念。“墠”指祭祀之場,“渚”為水中陸地,其名本身便暗示著此地作為上古祭祀圣地的神圣性。
墠渚并非孤立的悲傷印記。它南望的,正是《山海經》中記載的青要之山,即“帝之密都”,黃帝的神秘居所。一為帝之密都,一為罪臣化形之所,二者形成的空間組合,構成了神話地理中完整的敘事鏈條:從權力的巔峰到犧牲的淵藪。北魏酈道元在《水經注》中將其考據為洛陽伊川之地,現代考古更在其附近發現了春秋時期的陸渾戎貴族墓葬群,為這片神話水域增添了厚重的歷史回響。
因此,墠渚的波瀾之下,涌動的不僅是伊洛之水,更是華夏精神中一份對“失敗英雄”的深切同情與銘記。鯀的悲歌,不是終結,而是序曲。他的犧牲與化形,如同一次向死而生的涅槃,其精魂并未消散,而是融入了這片土地,并最終在其子大禹“疏”而非“堵”的智慧中,得以延續和升華。豫州的山水,既見證了開天辟地的偉業,也包容了壯志未酬的悲情,這正是其神話敘事最深沉動人之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