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美綁架是文化霸權,大眾趣味方為藝術根基
作者:南振民
引言
審美本是多元共生的精神圖景,有人偏愛陽春白雪的精致典雅,有人鐘情下里巴人的鮮活質樸。然而現實中,總有少數人將個人審美奉為絕對標準,動輒以“低俗”“不雅”為由,對大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橫加指責、肆意舉報,這種“審美綁架”本質上是文化領域的霸權行徑。郭德綱與于謙的相聲《藝高人膽小》因所謂“低俗內容”“不當影射”被約談整改,二人轉作為非遺卻屢遭“低俗”非議,相聲傳統的砸掛諷刺被戴上緊箍咒,而春晚收視下滑、京劇交響樂上座率低迷的現實,恰恰印證了脫離大眾審美、被少數人定義的“高雅”正在失去生命力。從天橋市井走出的相聲,從田間地頭興起的二人轉,其骨子里的“土腥味”正是貼近生活的鮮活氣息,剝奪這份特質,無異于扼殺藝術的原生動力。
一、相聲砸掛諷刺:傳統藝術的靈魂不該被審美霸權閹割
相聲自誕生之日起,就帶著“嬉笑怒罵皆文章”的基因,砸掛作為相聲的核心技藝之一,是演員根據現場情境即興發揮、針砭時弊的藝術表達,需遵循分場合、分對象的創作原則,卻絕非不能涉及現實諷刺。郭德綱《藝高人膽小》中被舉報的“爭議內容”,所謂“畜類”實為對三十年前曲藝團體外行指導內行等怪現狀的調侃,“強行慰問演出”“匿名誣告大獎賽”等表述更是引發全場共鳴的現實諷刺,而被指“低俗”的諧音梗與倫理哏,實則是相聲傳承百年的經典創作手法 。
少數觀眾將個人不接受的諷刺內容等同于“抹黑”,將傳統曲藝的幽默表達扣上“低俗”帽子,本質上是用個人審美閾值綁架藝術創作自由。馬三立、侯寶林等相聲大師的作品中,也不乏對社會現象的諷刺與生活場景的調侃,正是這種扎根現實的批判精神,讓相聲得以穿越時代。當相聲只能歌功頌德、回避現實矛盾,當砸掛諷刺被簡化為“低俗原罪”,這項藝術便失去了針砭時弊的靈魂,淪為空洞的娛樂符號。中國曲協強調“維護風清氣正的行業生態”,但生態健康的核心是兼容并包,而非讓少數人的審美標準成為藝術創作的“緊箍咒”。
二、二人轉非遺之辯:“土腥味”不是低俗,接地氣才是生命力
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二人轉,近年始終深陷“低俗爭議”,部分人將趙本山弟子演繹的商業“二人秀”等同于傳統二人轉,動輒指責其“低俗惡俗”,卻忽視了這項藝術近三百年的文化積淀 。清華大學教授肖鷹曾批判小沈陽的表演是“灰色二人秀”,與真正的二人轉在內容形式、精神內核上完全相悖,這種觀點雖指出了商業改編的異化問題,卻也陷入了將通俗等同于低俗的認知誤區。
傳統二人轉吸收了東北秧歌、河北梆子、山東民歌等多元元素,既有喜劇也有悲劇、正劇,并非“只有笑料”,其“又唱又說又扮又舞”的表演形式,承載著東北民眾的生活智慧與情感表達 。被列入非遺,恰恰是因為其扎根民間的文化價值,而非所謂“高雅提純”。少數人將二人轉的鄉土氣息、民俗表達視為“低俗”,本質上是對民間藝術的審美偏見。趙本山團隊的商業改編或許存在過度娛樂化的問題,但這不應成為否定整個二人轉藝術的理由。當非遺只能追求“高雅化”改造,當民間藝術必須剝離“土腥味”才能被認可,所謂的“保護”實則是對藝術本質的扼殺——脫離了田間地頭的煙火氣,二人轉便失去了最鮮活的生命力。
三、審美倒掛的現實:春晚遇冷與高雅藝術遇困的底層邏輯
“為啥春晚沒人看了?”“京劇交響樂芭蕾舞上座率日益走低?”這些問題的答案,恰恰藏在少數人主導的審美綁架中。春晚之所以逐漸失去吸引力,核心是脫離了大眾的審美需求,過度追求“高大上”的表達而忽視了通俗趣味,當節目只能滿足少數人的“高雅期待”,卻無法讓觀眾感受到真誠與共鳴,收視下滑成為必然。
而京劇、交響樂、芭蕾舞等所謂“高雅藝術”的遇困,并非因為大眾審美低下,而是部分從業者陷入了“曲高和寡”的自我陶醉。這些藝術形式本身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但當演出一味追求“原汁原味”而拒絕與時俱進,當對觀眾提出嚴苛的著裝、禮儀要求卻缺乏引導包容,當節目策劃只考慮“藝術高度”而忽視大眾接受度,自然會與普通觀眾產生距離感 。歐美古典樂壇早已通過“野餐聽音樂會”“演員與觀眾互動”等方式打破刻板印象,而我們的部分高雅藝術卻仍堅守“高高在上”的姿態,將大眾的“看不懂”“沒興趣”歸咎于審美不足,卻不愿放下身段貼近生活。
這種審美倒掛的本質,是少數掌握話語權的人將自身審美等同于“高級審美”,強行要求大眾追捧,卻無視大眾的真實審美需求。當藝術脫離了受眾,無論貼上多么“高雅”的標簽,最終都會失去生存的土壤。
四、市井藝術的初心:拒絕審美提純,守護民間煙火氣
相聲發源于天橋市井,二人轉興起于田間地頭,這些民間藝術的共同特質,就是帶著濃濃的“土腥味”——這種“土腥味”是對生活細節的真實描摹,是對民眾心聲的直接表達,是與普通百姓同頻共振的情感聯結。從天橋撂地的藝人到茶館說書的先生,民間藝術的生存根基從來不是少數人的“高雅認可”,而是大眾的“喜聞樂見”。
有人認為“相聲應該脫離市井氣,走向高雅化”,這種觀點恰恰違背了藝術的發展規律。藝術的高級與否,從來不是由表現形式決定的,而是由其文化內涵與精神價值決定的。侯寶林的相聲語言精煉、寓意深遠,卻始終保留著對生活的敏銳觀察;趙本山早期的二人轉作品充滿鄉土幽默,卻承載著對民生百態的深刻洞察。這些作品證明,“土腥味”與“思想性”并不矛盾,通俗表達與藝術高度可以并行不悖。
少數人試圖將民間藝術“提純高雅”,本質上是對藝術多樣性的否定。當相聲不能說市井事、二人轉不能唱鄉土情,當所有藝術都必須按照同一套“高雅標準”改造,文化生態便會陷入單調僵化。守護民間藝術的“土腥味”,不是縱容低俗惡俗,而是保護藝術扎根生活的權利,尊重大眾多元的審美選擇。
結語
審美多元是社會文明的標志,藝術繁榮的根基在于兼容并包。少數人的審美偏好可以作為個人選擇,但不能成為綁架大眾審美、扼殺藝術活力的工具。郭德綱《藝高人膽小》的舉報爭議、二人轉的非遺低俗之辯,本質上是精英審美與大眾審美、藝術自由與規范邊界的碰撞,但這種碰撞不應以犧牲藝術多樣性為代價。
春晚遇冷與高雅藝術上座率走低的現實,已經敲響了警鐘:脫離大眾的審美終究是無源之水,違背民意的藝術規范終將失去生命力。相聲的砸掛諷刺、二人轉的鄉土氣息,這些看似“不高雅”的表達,恰恰是藝術貼近生活的鮮活證明。我們需要警惕“審美霸權”的危害,既要抵制真正的低俗惡俗,也要保護民間藝術的通俗表達;既要尊重高雅藝術的審美價值,也要包容大眾趣味的合理存在。
唯有打破少數人的審美綁架,讓藝術回歸生活、回歸大眾,讓“陽春白雪”與“下里巴人”各得其所、和諧共生,才能構建真正健康的文化生態,讓不同類型的藝術都能在時代土壤中綻放光彩。畢竟,藝術的終極價值,從來不是取悅少數人,而是服務于最廣大的人民群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