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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里的緣
緣是什么?是春日雨巷里一把油紙傘的擦肩,是暮春煙柳下一聲“忽有故人心上過”的輕嘆,是茫茫人海中四目相對時,心湖漾起的一圈微瀾。它或許也是塞北長風里的一縷駝鈴,搖曳間,便牽起了戈壁灘上的遙望。老話說,“相逢即是有緣”,這緣字,輕得像一朵云,重得卻能壓過歲月的山。
它從不是冥冥中的定數,而是掌紋里蜿蜒的脈絡,攥緊了,便暖透歲月的寒;松開了,便散落成風里的嘆。
緣在你的手,是掌心相抵時的溫度,是十指緊扣時的篤定。就像樂府詩里唱的,“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那不是遙不可及的神話,是尋常煙火里,兩個人并肩扛起的朝暮。你若用力握住,十指緊扣,風雨來時,傘下是兩個人的呼吸;寒霜降時,肩頭是彼此的溫度。泥濘的路,相攜著走,坎坷的坡,相扶著登。掌心的汗濕了又干,干了又濕,攥住的不只是一雙手,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諾。你為我擋一程風雨,我陪你看一世月圓;你知我三餐瑣碎的疲憊,我懂你半生奔波的辛酸。這一握,握的是柴米油鹽的安穩,是風雨同舟的誓言。
可若這雙手,在歲月的磨洗中漸漸松了力道,那緣便成了指間的沙,悄無聲息地滑落。你以為不過是松開一瞬,卻不知轉身之后,已是山長水闊。曾經并肩的身影,漸漸淡成了遠方的墨痕;曾經共賞的明月,如今只剩一人獨酌。你看著那沙從指縫流走,想抓,卻越抓越空。再深的羈絆,也會在漸行漸遠中,化作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的悵惘。原來,有些緣,握不住,就成了半路走丟的風景,成了紅塵路上,一段半路走丟的牽掛,成了回憶里一聲輕輕的嘆息。
緣更在你的心,是眼底藏不住的珍視,是心底放不下的溫柔。它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惦念,是“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的繾綣。心是緣的棲息地,珍惜二字,是喂養緣分的沃土。懂得珍惜的人,會把每一次相逢都當作恩賜,把每一份陪伴都視為珍寶。你若將它藏在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日日拂拭,時時呵護,那緣便會生根發芽,開出天長地久的花。晨起時,共賞朝霞滿天;暮落時,同看夕陽西下。粗茶淡飯,也過得有滋有味;柴米油鹽,亦品得出詩情畫意。“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份珍惜,無關距離,無關歲月,只關乎一顆真誠相待的心。
最怕的,是揮霍。把相遇當成尋常,把陪伴看作理所當然??傄詾榫壏謺恢痹谠氐饶?,卻不知人心易冷,緣分易逝。你揮霍著別人的真心,消耗著彼此的熱情,直到有一天,心湖泛起的漣漪越來越小,最后歸于沉寂。這時候,緣就成了櫥窗里的舊物,看得見,摸不著,只剩下“曾經擁有”這四個字,在風中輕輕搖晃,帶著幾分悵惘,幾分落寞。多少人,在緣來的時候,漫不經心;在緣去的時候,追悔莫及。多少情,在掌心的緊握里,成了傳奇;在指尖的松開時,成了遺憾。
其實,緣從來都不是虛無縹緲的風,它一直握在我們自己的手里,藏在我們自己的心里。它不是上天的饋贈,而是人心的修行。你用真心待它,它便用深情回你;你用敷衍對它,它便用轉身離你。世間千萬種緣,或深或淺,或長或短,其實都握在自己的掌心,藏在自己的心底。不必嘆相逢太晚,不必怨離別太急。只要握緊手中的暖,珍惜心上的人,縱使歲月滄桑,風雨如晦,那份緣,也會在時光的長河里,沉淀成最溫潤的玉,鐫刻成最雋永的詩。畢竟,緣來不易,且行且惜;緣在手中,更在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