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br>冬雪初晴,陽光正好。中午時分,我?guī)е鴥鹤有挪阶哌M公園。湖心島上,一樹臘梅正開得凜然而熱烈。那淡黃色的花朵,像是凝結(jié)了陽光的暖意,又似含著月色的清皎,在未融的積雪映襯下,格外明艷動人。我連忙取出手機,想要留住這冬日里第一份勇敢的綻放——是啊,在萬木蕭疏、天地寂寥之時,唯有它,靜靜推開嚴寒,吐露芬芳。
臘梅在三九寒冬盛放,迎春花在料峭時節(jié)展顏,這確是它們的本性,是刻在生命時序里的注定。若無人欣賞,它們依然會這樣開著,在寂靜中完成自己的歲月。于是有人會說:既為天性,何必贊美?
但我們?yōu)楹稳砸澝??我們贊它凌霜傲雪,贊它孤勇堅貞,贊它在最冷的枝頭捧出最暖的香——這樣的稱頌,真的多余嗎?
不,不僅不多余,而且必要。
贊美,從來不只是對被贊美者的認可,更是人類心靈的自我照亮。當我們看見臘梅在雪中盛放,并為之駐足、感嘆、抒懷時,我們便完成了一次精神的辨認:我們從它身上,照見了自己向往的品格——勇敢、堅韌、在逆境中依然葆有綻放的尊嚴。如果沒有人類的凝視與詠嘆,臘梅或許只是一株按季開花的植物;而正因為有了人的共鳴與賦予,它才成了“氣節(jié)”“風骨”的化身,成了穿越寒冬的詩意信使。
推己及人,這份贊美又何嘗只限于草木?
你看那些在民族危難之際挺身而出的人,那些為國為民奮不顧身、甘灑熱血的靈魂?;蛟S也有人淡然說:那是他們的選擇,是他們的職責,一如臘梅耐寒是其本性,無需特意褒揚。
此言大謬。
臘梅的綻放,讓蒼白寒冬有了溫度與顏色;英雄的抉擇,則在歷史的至暗時刻點亮了精神的火把。贊美他們,不僅是銘記功績,更是為我們自身立起一面鏡子——讓我們知道何為崇高,何為擔當,何為超越個體利害的胸懷。每一次真誠的贊美,都是對一種價值的確認,是對善與勇的接力。正如倘若沒有人類,鳥兒或許仍會飛過梅枝,卻不會有人寫下“忽然一夜清香發(fā),散作乾坤萬里春”的句子;沒有對英雄的謳歌,歷史便只剩成敗得失,而失去了蕩氣回腸的溫度。
因此,我要贊美你,雪中的臘梅。
我贊美你,不是因為你需要這贊美,而是因為我,我們需要——需要在這百花凋敝的季節(jié),記住燦爛的模樣;需要在酷寒中,相信溫暖的存在;需要在平凡歲月里,辨認出不屈的靈魂。
你靜靜地開,我深深地頌。
這頌聲,終將穿過風雪,融進一個民族的血脈里,化作另一種芬芳——不只在枝頭,更在人心深處,年年歲歲,迎春綻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