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的“三俗”(低俗、庸俗、媚俗)問題,需要在藝術傳承、時代需求與文化責任之間進行辯證分析。
相聲起源于市井文化,早期為底層民眾提供娛樂,其語言風格必然帶有民俗化、生活化的“俗”元素。傳統相聲中不乏以市井智慧諷刺社會不公的經典作品(如侯寶林、馬三立的段子),這種“俗”是貼近生活的藝術表達。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相聲經歷“去糟粕”改革,許多演員主動剔除粗鄙內容,轉向諷刺藝術與社會教化,比如馬季的《宇宙牌香煙》《五官爭功》《吹牛》,牛群、馮鞏的《領導,冒號》《小偷公司》,其“俗”更傾向于“通俗”而非“低俗”。
“三俗”爭議的焦點之一,在于內容的邊界。低俗多表現為過度依賴倫理哏、性別暗示、生理缺陷等話題。庸俗主要為博笑點而迎合低級趣味,缺乏藝術提煉(如重復使用網絡爛梗)。媚俗,多為商業效益刻意討好觀眾,放棄文化擔當。
互聯網時代,部分相聲為追求“快餐式娛樂”,將“三俗”作為流量密碼,與傳統相聲的諷刺智慧漸行漸遠。例如,某些演員以攻擊性語言或隱私話題制造效果,引發公眾質疑。
中國曲協曾倡議“反三俗”,德云社等團體也調整創作方向。但業內對“俗”的定義存在分歧:有人認為應保留市井氣息,有人主張全面“雅化”。
文旅、廣電部門對演出內容的審核趨嚴,要求文藝作品“弘揚正能量”。這促使相聲創作在題材上轉向主旋律,但也引發“藝術性減弱”的批評。
完全脫離大眾語境的“高雅相聲”可能喪失生命力。過度強調“去俗”可能導致相聲失去諷刺鋒芒,淪為說教工具;但縱容“三俗”則會拉低藝術格調,損害行業長遠發展。關鍵在于區分“通俗”與“低俗”:所謂通俗,以生活化語言傳遞智慧(如《逗你玩》中對人性弱點的幽默揭示)。所謂低俗,表現為以感官刺激替代藝術創造。
相聲的“三俗”問題,本質是藝術性與商業性、傳統與現代價值觀的沖突。健康的相聲生態需要創作者守住文化底線,在諷刺與尊重之間把握分寸;需要觀眾以審美需求倒逼內容升級,也需要管理者避免“一刀切”,給予藝術創新空間。唯有如此,相聲才能延續其“笑中帶思”的藝術靈魂,在當代文化中既保持活力又不失格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