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者心中的山河
——觀影《隱者山河》
昨天在寧波影都東門口店觀看了書友逸槐堂主王良兄推薦的電影《隱者山河》。這部電影是由導演郭旭峰歷時七年跟拍制作,關于著名作曲家陳其鋼的藝術傳記紀錄片。近兩小時，似如歌的行板，流淌的旋律，平靜淡然的畫面和敘說，沒有刻意的渲染和修飾，恬靜的畫面與畫外音樂中奔涌而出的熾熱真摯，形成一種強烈的悲情和震撼，那些未曾言說的悲喜，寄托在深沉的旋律中，直擊心靈，幾度流淚。影片在陳其鋼吟誦的蘇軾《水調歌頭》中結尾，主題曲播完，全劇終了，影院亮起燈光，觀眾才起身離座。
影片采取獨特的交響樂結構，分為六個樂章。第一樂章歸隱，是陳其鋼在浙江麗水遂昌躬耕書院的隱居生活。第二樂章肖像，講述他1984年赴法國巴黎求學的經歷，在這段里，中西文化碰撞對他產生了深刻的影響。第三樂章遷徙，是他在法國定居時期經歷獨子車禍早逝的巨大變故后，陷入自我掙扎和創作黑暗。第四樂章創作，是他的創作經歷和思考。第五樂章躬耕，展現他大病后歸隱的淡然心境和對音樂創作的極致追求以及創辦躬耕書院分文不取的音樂工作坊。第六樂章如戲，是影片的高潮，通過講座和作品《如戲人生》，探討愛與生命、時代與音樂的關系，“戲如人生……但藝術是夢想，夢想是不可以被打破的”。
之前對陳其鋼關注不多也無了解，只記得2008年奧運會開幕式音樂總監，創作了主題曲《你和我》。后來又知道他的書作《悲喜同源》。觀影之后才真正看到一個純粹的藝術家，經歷了事業起伏，至親別離，身體病痛的一系列打擊，但對嚴肅音樂的執著熱愛和堅守始終如一，一生只做一件事，令人肅然起敬。他的藝術理念，對藝術創作者有很大啟發。他也有寫不下去的瓶頸，過不去的坎。要抓住那瞬間出現的，真實的情感。對于藝術家來說，要“狂”，也就是自信，追求自我，表現個性。他說，“真正有含量的文化創作，是沒有我們的，而是我”。要開闊眼界。用開放包容的心態去學習。所有的意見都要吸收，但是不一定聽。吸取傳統。有記者問他的思維是中國還是法國的，他回答說：我做夢說的是中文，當然是中國的。他用西方人聽得懂的音樂語言，講述和表現的是中國的旋律和意境。他得到世界認可和欣賞作品中都有無可替代的中國元素。《悲喜同源》協奏曲，有琴歌《陽關三疊》的旋律，《歸來》里改編自《漁光曲》，《逝去的時光》中，大提琴有模仿古琴《梅花三弄》的表現。《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被外國人合唱，同樣打動人心。音樂，是人類精神的共鳴。
在《如戲人生》排練過程中發現作品存在問題，他毫不猶豫撤下演出，承擔了一切責任，重新創作，表現了對音樂精益求精的追求和嚴肅精神。
歸隱，只是一種形式的遠離。他在躬耕書院創辦了音樂工作坊，分文不取，與國家大劇院合作推動青年作曲家計劃，為年輕作曲家創作學習成長的氛圍，傳遞自己美學思想和創作經驗，這是從藝術家“小我”到“大愛”的升華。正如影片中他談到嚴肅音樂：我們已是強弩之末，不，弱弩之末，更需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人生沒有意義，你覺得有意義就有意義。那一刻，我想到了弘一法師的悲欣交集。隱居山野，只是身體的棲息方式，而心靈，游弋在更廣闊的山河。
頂級演奏的片段，細膩的畫面，緩慢的敘述，山中的星月鳥蟲，是一種沉浸式的體驗。在喧囂中慢下來，靜下來，在寂靜中聽見自己內心的回聲，如同秋光里金黃的銀杏樹葉，緩緩飄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