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鞭之外
文/洛夫
一揮鞭
蹄聲便成為永不回頭的山色
與千山并轡而行
我的馬兒,邊走邊嚼著風景
且把路旁三朵茱萸
踢成五朵
奔馳呵,速力在蹄下咆哮
我仰望自己于天之涯
管它五朵或三朵
我僅是敲過的鐘聲,實在懶得回首去探問
誰是那眼中的落塵
落塵就是歸心
【薦語】
這是一首關于離別、成長與人生抉擇的詩歌。詩人采用超現實主義的寫法,精選的意象,將我們帶進一幀幀彌漫著古風氣息的動感畫卷之中,同時,讓我們認清生命中一些永恒的真相。
開篇一個通感修辭手法,讓人立刻進入角色——上路了!并且是一趟永不能回頭的旅程。一幅“出征圖”躍然眼前?!昂剖庪x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睕Q絕中帶著悲壯豪邁的況味,不禁讓人浮想聯翩。
第二節,抓住“茱萸”這個核心意象,詩歌主題”“鞭之外”的所指漸漸明朗。鞭子是什么呢?鞭子揮著馬,鞭子也揮在人心上。此刻,馬就是人,人也是馬。這無形的鞭子,是生命成長的動力,是生存生活的壓力,是家國擔當,是法度規矩……生而為人,必得領受鞭子。而鞭之外,我們又能把握些什么呢?“且把路旁三朵茱萸/踢成五朵”。人在旅途,隨著時間空間的變化,生命歷程的豐富,我們不斷與周遭的人,事,物交匯碰撞融合,然后又無數次的分流道別離開。人這一生,除了自身的成長和生活對我們的鞭策,其它似乎就沒有永恒不變的存在?!叭松杂?,卻無往而不在枷鎖之中。”從某種角度來說,鞭子是枷鎖,也是邊界,別想掙脫枷鎖,也別輕易越過界線,鞭之外的世界太虛幻,一般人觸不可及。
第三節,一幅“天涯孤旅圖”豁然顯現。鐘聲響起,我不回頭。“我仰望自己于天之涯/管它五朵還是三朵/我僅是敲過的鐘聲/實在懶得回首去探問/誰是那眼中的落塵/落塵就是歸心?!弊x到這,全詩的張力陡然拉滿,從開篇的“一騎絕塵”到結尾的“歸心似箭”,詩人真的是懶得回首嗎?其實,這是情非得已的選擇,這是言不由衷的自我安慰??!因為清醒地認識到無法回頭,回頭只會把自己的心撕扯成兩半,所以選擇了“懶得回首去探問,誰是那眼中的落塵”因為,“落塵就是歸心”詩讀到這里,不知落塵飄到誰的眼中,又落在誰的心上了呢?毋庸置疑,這落塵首先當是落在了詩人的眼里心上的。
詩人洛夫,原名莫運端,1928年出生于湖南省衡陽市衡南縣。1949年隨軍赴臺。曾和余光中等詩人在臺灣創辦《創世紀》詩刊并任主編二十多年。是中國當代詩歌最杰出的詩人之一,被譽為“詩魔”。2001年其描寫鄉愁的巔峰之作《漂木》曾獲諾貝爾文學獎提名。1996年移居加拿大繼續詩歌創作并致力于推動兩岸文化交流。2018年在臺北逝世,享年91歲。從詩人的生平事跡,我們不難推測這首詩歌于詩人而言,其實更代表著一種具象的意義。表達了詩人在亂世之中,時代洪流之下去國離鄉,無依漂泊,艱苦奮斗,無比思念故鄉卻不能回頭去探問的現實境況,卻呼喚出生逢盛世的我們在瑣碎日常中慢慢消磨于心的一個俠客夢,為我們展現著傳說中的詩和遠方。
【好詩推薦官】

蘇鐵,一個喜歡用文字療愈情緒的牙醫。
編輯:詹宇涵
審核:盧志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