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開花
侯發山
①那年，恰逢破五，爸爸就出門了。
②媛媛和媽媽送到大門外，三個人的臉上一律掛著依依不舍。媛媛知道，爸爸這一出門，好長時間才能回來，她拉著爸爸筆挺的灰綠色軍裝衣角，小聲問道：“爸，你啥時候回家啊？”
③怕啥來啥，爸爸最怕她們問這個了。他心一酸，輕輕模了摸媛媛的頭發，觸到媛媛頭發上別著的牡丹頭花，瞅著院前的竹林，說：“等……等到竹子開花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④聽到這話，媽媽臉色微變，嗔了一眼爸爸，動了動嘴唇，卻又什么也沒說出來。媛媛卻興奮地跳起來。她知道，年過完，春天馬上就要到了，爸爸很快就會回來。因為，好多好多的花都是春天開的，竹子也一定是。
⑤爸爸走后，媛媛就天天去竹林里看，看看竹子有沒有開花。
⑥看著看著，春天就到了。迎春花開了，一小朵一小朵的，黃燦燦的，煞是好看。媛媛走到竹林前，竹子一如既往的青枝綠葉，她左瞅右尋，卻瞅不見花蕾在哪里。媽媽正在竹林里砍竹子，說：“媛媛，早著呢，好多花都還沒開呢。”
⑦媛媛四下看看，果真是這樣，山坡上，地堰邊，只有一叢一叢的迎春花，她的心便隨著竹葉間被驚起的麻雀飛上了天。
⑧梨花開了，桃花開了，杏花開了，槐花開了……竹子還是沒有開花。
⑨媛媛急得問媽媽：“媽媽，竹子咋還沒有開花？”看著媛媛要哭的樣子，媽媽柔聲說道：“菊花不是還沒開？還有臘梅？都還沒開呢。”
⑩媛媛才6歲，她不知道菊花開在秋天，臘梅開在冬天，便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一天，一天，日子是那么漫長，又是那么急促。媛媛怕錯過了竹子開花的時辰，依然每天到竹林前看，看小獸直竄進竹林、看老母雞滿林子咯咯噠、咯咯噠、看黃狗對著落日狂吠。實在閑得無趣，媛媛就去看媽媽編竹筐，農閑時節，媽媽就干這個，遇到集日便挑去兜售，順便打聽些山那邊的消息。媽媽先把竹竿劈成一縷一縷的竹條，然后再用竹條編。那些竹條在媽媽手里來回搖曳，左右轉旋，蜿蜒迂回，不到半天功夫，一個棱角分明的竹筐就編好了。媽媽的手有時會被竹刺扎破，鮮血直往外冒。媽媽也不哭，吐兩口唾液，粘些泥土，然后繼續編。
?看著媛媛驚訝的樣子，媽媽說，泥土就是藥。這話媛媛相信，因為爸爸出門時就在院子里挖了些土，用瓦罐裝著帶走，說是治病用。
?到了深秋，菊花開了，竹子還沒開花；到了隆冬，臘梅開了，竹子還是沒有開花……
?這年春天，媛媛十二歲，收到爸爸寄來的一包頭花，好多個呢，有牡丹花，有菊花，有荷花，多啦。若在以前，媛媛會高興得大呼小叫，但不知怎的，這次她卻高興不起來。或許是媛媛太想念爸爸，或許是媛媛大了卻還是不知道竹子何時開花，不知道爸爸何時回來。她咧了咧嘴，哇地一聲哭了。
?院子里，夕陽正穿過竹林，投下搖曳的光點。媽媽忍者淚一把摟過媛媛：“媛媛，竹子很少開花的。竹子若是開花，就說明它要死了。”媛媛眼淚也顧上不上擦，瞪大眼睛直瞅著媽媽。“仗打了這么多年，也是你爸該回來的時候了。”
?和頭花一起寄來的還有個瓦罐，第二天媽媽將它埋在竹林里，壘了個矮矮的土堆。媛媛才知道，那是爸爸。
?第三天，倒春寒，媽媽在屋子大廳里編筐，午后的瀟瀟春雨打亂了竹林，媛媛在院子里喊道：“媽媽，媽媽，竹子開花啦！”
?媽媽抬頭一看，跑了出來，心一驚，她看到竹枝上果然有不少花——牡丹，菊花，荷花……燦爛在風雨里，那是爸爸買給媛嬡的。
（選自《北京文學》2018年2月，略有刪改）
13. 小說情節圍繞“開花”展開，據此，用簡潔的語言填寫下面表格。（3分）
情節 | 主要事件 |
開端 | 媛媛問父親何時回來，爸爸說等到竹子開花時。 |
發展 | 媛媛（1）____；媽媽（2）____ |
高潮/結局 | （3）____ |
14. 文中的爸爸為什么要編造“竹子開花”的謊言欺騙自己的女兒？請具體分析。（3分）
15. 選文第④自然段畫線句（“媽媽的臉變色，嗔了一眼爸爸，動了動嘴唇，卻又什么也沒說出來”）主要運用了什么描寫方法？有什么作用？（3分）
16. 侯發山在寫給讀者的一封回信中說：“孩子，你說第?自然段中媽媽編筐的內容對小說情節的展開、人物形象的塑造無用，可算是一筆敗筆，我卻不這樣認為……”請猜想作者答復了讀者怎樣的理由。（4分）
17. 文章第⑧、?自然段反復敘述其他花盛開，竹子沒有開花，有什么作用？（3分）
18. 文章為何以“竹子開花”為題？談談你的理解。（4分）
答案解析
13. （1）每天去竹林看竹子開花；（2）編筐賣錢并打聽爸爸消息；（3）爸爸犧牲，媛媛將爸爸寄來的花掛在竹枝上，說竹子開花了。
解析：根據小說情節發展，開端是爸爸承諾竹子開花回來；發展階段，媛媛每天去竹林看竹子（⑤-?段），媽媽編筐賣錢并打聽消息（?段）；高潮/結局是爸爸犧牲（?段），媛媛掛花說竹子開花（?-?段），據此概括。
14. 爸爸編造謊言是因為他要去打仗，深知自己可能犧牲，不想讓年幼的女兒承受離別或死亡的痛苦。竹子很少開花，這個謊言給女兒一個遙遠的期待，讓女兒帶著希望等待，而非直接面對殘酷的現實，體現了爸爸對女兒深沉的愛和保護。
解析：結合小說背景“仗打了這么多年”，爸爸知道自己可能犧牲，年幼的女兒無法承受死亡的痛苦。竹子很少開花，謊言給女兒一個遙遠的期待，讓她在希望中等待，而非直接面對離別，這是爸爸對女兒的愛與保護。
15. 主要運用了神態描寫和動作描寫。“臉變色”“嗔了一眼”寫出媽媽對爸爸謊言的擔憂（竹子很少開花，暗示爸爸可能無法回來）；“動了動嘴唇卻沒說”表現媽媽的體貼，她選擇保護女兒的希望，不拆穿爸爸的謊言，突出了媽媽對家庭的愛和細膩的心思。
解析：“臉變色”“嗔了一眼”是神態，“動了動嘴唇”是動作。媽媽明白竹子很少開花，爸爸的話暗示可能不回來，所以“臉變色”是擔憂；“嗔了一眼”是責怪爸爸不該說這樣的謊言；“沒說出來”是不想拆穿，保護女兒的希望，體現媽媽的體貼。
16. 情節展開方面：媽媽編筐時提到“泥土能消炎”，引出爸爸出門時用瓦罐裝泥土的情節，為后文爸爸寄來瓦罐（實際是爸爸的遺物）、媽媽埋瓦罐的情節做鋪墊，推動故事發展。人物形象方面：媽媽農閑編筐體現她的勤勞，快速編好竹筐體現她的能干，賣筐時打聽爸爸消息體現她對丈夫的牽掛，這些內容豐富了媽媽勤勞、能干、深情的形象，使人物更立體。
解析：情節上，媽媽編筐的內容連接了“泥土消炎”和“爸爸帶瓦罐泥土”的情節，為后文爸爸犧牲做鋪墊；人物上，編筐的細節展現媽媽的勤勞、能干和對爸爸的牽掛，使媽媽的形象更豐滿。
17. 運用對比（烘托）手法，反復寫其他花按季節盛開，而竹子始終未開花，突出媛媛等待爸爸回來的焦急與失望，同時暗示爸爸遲遲未歸的現狀，為后文爸爸犧牲的情節做鋪墊，增強了故事的悲劇氛圍。
解析：其他花盛開與竹子未開花形成對比，突出媛媛等待的漫長與焦急，暗示爸爸未歸的現狀，為后文爸爸犧牲做鋪墊，強化了等待的痛苦和親情的珍貴。
18. “竹子開花”是全文的線索，貫穿“爸爸承諾—媛媛等待—爸爸犧牲—媛媛掛花”的完整情節；竹子很少開花的特性設置懸念，吸引讀者探究“竹子何時開花”“爸爸何時回來”；“竹子開花”象征爸爸的犧牲（竹子開花意味著死亡），而媛媛將爸爸的花掛在竹枝上，說“竹子開花了”，寄托了她對爸爸的深切思念；標題突出主題，展現了親情的溫暖與等待的復雜情感（希望與失望交織），引發讀者對親情和生命的思考。
解析：“竹子開花”作為線索貫穿全文，設置懸念吸引讀者；象征爸爸的犧牲，寄托媛媛的思念；標題突出主題，展現親情與等待的情感，引發讀者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