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平原站在碼頭,望著遠去的英國軍艦,船帆上印著的米字旗刺得人眼睛生疼。他贏了李萬堂,安徽茶葉繞開壟斷,直抵印度的商路算是通了,可攥緊的拳頭里全是冷汗——那火炮的轟鳴還在耳邊響,洋人用炮口架起的"通路",哪有半分體面可言?

李萬堂在身后冷笑,袍子上的盤扣晃得人眼暈:"古平原,你這是借虎驅狼,早晚被虎反噬。"

古平原沒回頭,喉結滾了滾。他贏了商戰,卻看著自家茶葉被洋人軍艦運走,像看著自家孩子被按著頭認賊作父。方才唇槍舌戰時,道臺那副"莫要惹惱洋大人"的慫樣,比李萬堂的陰笑更讓人堵得慌。
胡老太爺派來的伙計遞上熱茶,手還在抖:"古先生,咱們......真成了?"

"成了。"古平原接過茶,指尖冰涼,"可這路,是跪著鋪的。"
夜里回客棧,常玉兒正對著他送來的聘禮發呆。鳳冠霞帔疊得整齊,卻掩不住布料上的褶皺,像他此刻的心事。"玉兒,"他聲音發啞,"這禮來得晚了,可我保證......"

"我等得起。"常玉兒打斷他,指尖撫過霞帔上的金線,"只是我爹常說,生意做再大,若背后沒了國,終究是浮萍。"
話沒落音,九帥的親兵就踹開了門。紅頂子在油燈下泛著油光,九帥皮笑肉不笑:"古老板,南京城里的生意,該你去拾掇拾掇了。前陣子幫你擋了李萬堂的陰招,這份情,你得還。"

古平原看著常玉兒瞬間白了的臉,忽然想起李萬堂那句話。借虎驅狼,如今狼還沒走,又來一頭更狠的。他摸了摸懷里的婚書,墨跡未干,卻已經聞到了南京城的血腥味。
贏了商戰又如何?破了壟斷又怎樣?這大清的地界上,生意人的算盤,終究抵不過槍炮和頂戴。他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只覺得這通商的煙火氣里,混著的全是無奈的火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