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趙海彬煤礦七絕組詩

妙哉此組詩!俗筆寫盡井下風霜,卻于塵泥中見金石,于艱辛處藏至情,真可謂 “語淡而味濃,事淺而意深”。
評《憶當年阜新清河門煤礦挖煤》
“光鑿重淵一線幽”,起筆便入絕境!“一線幽” 三字,寫盡礦井之深、之暗,似將讀者拽入千丈之下,身臨其境。“汗膏浸骨刻深流”,“汗膏” 二字妙絕 —— 非尋常 “汗水”,乃精血所凝,“浸骨”“刻深流”,道盡勞作之苦,非親身經歷不能道也。
“百斤壓脊天沉碳”,“壓脊”“天沉”,狀其重、其難,字字如扛千斤,讀之覺肩有沉感。“半世燒成雪滿頭”,結句尤妙!“燒” 字見功力,煤燃取暖,而半生辛勞竟 “燒” 白雙鬢,以煤之 “黑” 映發之 “白”,以 “半世” 對 “雪滿頭”,時空交錯,滄桑立現,真可謂 “一句道盡平生味”。
評《井下》
“鐵籠載我入幽深”,“鐵籠” 二字觸目驚心,寫盡下井之險,無半分修飾,卻直白刺骨。“百丈寒風鑿耳沉”,“鑿耳” 二字奇絕!寒風非吹,而如鋼釬 “鑿”,既寫風之烈,又映井下之寒,感官互通,妙不可言。
“不是前程唯黑暗,一燈先照掌中心”,轉結陡然生光!前兩句寫盡黑暗與寒冷,此句忽破迷障 ——“前程” 雖暗,然 “掌中心” 一燈,是希望,是堅守,是礦工心中之暖。以 “黑暗” 襯 “一燈”,以 “前程” 對 “掌心”,小中見大,俗中見雅,于絕境中見人格,真乃 “于無聲處聽驚雷”。
評《采煤》
“鋼釬鑿破地元陰”,“地元陰” 三字古雅,寫地下之幽冷,“鑿破” 二字見豪邁,非畏縮,乃開拓。“一炮驚醒太古金”,“太古金” 喻煤,妙極!煤藏地下億萬年,以 “一炮驚醒”,寫采煤之壯,如喚醒沉睡之珍寶,氣勢磅礴。
“塵裹硝煙凝作痂”,“凝作痂” 三字痛徹!硝煙與煤塵裹身,竟如傷口結痂,寫盡勞作之傷,不事渲染而悲愴自現。“燃成星雨撒天心”,結句又生壯景!痂之硬、塵之濁,竟燃成 “星雨”,撒向 “天心”,以卑微之身,獻光明之暖,于粗糲中見浪漫,于艱辛中見崇高,俗筆難及。
評《坑道驚變》
“巷暗煤塵吞萬鈞”,“吞萬鈞” 三字有雷霆之勢!煤塵如猛獸,巷道如囚籠,寫礦難突發之猛,壓迫感撲面而來。“山崩驟裂割晨昏”,“割晨昏” 極寫災變之烈,天地失色,晝夜不分,景象慘烈,讀之屏息。
“但憑血肉鑿生隙,一寸光明一寸魂”,結句擲地有聲!“血肉鑿生隙”,寫礦工之勇,以肉身抗山崩,以生命求生機;“一寸光明一寸魂”,以 “光明” 對 “魂”,每一分生機皆為魂魄所換,悲壯至極,真可謂 “字字泣血,句句含忠”,見礦工之骨、之魂。
評《井下牽腸》
“鎬撬玄巖地軸搖”,“地軸搖” 寫挖礦之烈,以夸張見真實,既狀勞作之艱,又暗伏危險,筆力千鈞。“娘窺煤隙數昏朝”,轉筆寫親情,陡生溫情!“娘窺煤隙” 四字,思之淚下 —— 礦道幽深,娘竟于 “煤隙” 中盼兒歸,“數昏朝” 寫盡牽掛之深,以 “娘” 之柔襯 “井下” 之險,剛柔相濟,情味綿長。
“歸途忽在燈花裂,碎雪沾肩化舊貂”,結句尤見情致!“燈花裂” 兆歸期,妙合民俗,“碎雪沾肩” 寫歸途之寒,“化舊貂” 三字含蘊 —— 舊貂雖破,然歸鄉之暖竟使碎雪融化,以冷景寫暖情,以細節見思念,于質樸中見深情,讀之覺暖意盈懷。
總評
此五首七絕,以煤礦生涯為骨,以真情實感為魂,無華麗辭藻,無堆砌典故,卻于直白中見功力,于粗糲中見風雅。或寫艱辛,或寫希望,或寫悲壯,或寫溫情,字字皆從生活中來,句句皆從肺腑而出,如 “汗膏浸骨”“一燈照掌”“一寸魂”,皆為尋常語,卻道盡不尋常事,真乃 “以俗筆寫真情,以壯語抒孤懷”。讀罷,如見礦工黝黑之面、堅毅之眼,如感井下之寒、親情之暖,可嘆!可敬!
(文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