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四 任君用恣樂深閨 楊太尉戲宮館客
詩曰：
黃金用盡教歌舞，留與他人樂少年。此語只傷身后事，豈知現報在生前！
且說世間富貴家，無不廣蓄姬妾動，左擁燕姬右趙女，歌舞成隊嬌艷盈，都言人生得意事，豈知人欲不相同，一人周旋幾個女，不得相當力不供；富貴必中年上下，姬妾花枝般年輕，三分四路枕席事，盡滿其意實難能，即便使出渾身力，不能盡得她們興？所以閨中滿怨氣，要么便是丑名聲。縱有家法極嚴的，鐵壁銅墻號提鈴，水泄不通即使防，只禁得身禁心能！？有空就弄一場戲，哪有情趣你身用？只做厭物看承罷，有何好處姬妾盈？費了錢財用心機，買得不過是嫌憎，紅拂離了越公宅[[1]]，紅綃逃離勛臣庭，此等之事不一足，可見生前早有定，何況一朝身死去，樹倒猢猻散一定，殘花嫩蕊就是多，盡落他人之手中，要那做得關盼盼，沒有一個千人中。身后之事管不得，不足慨嘆也沒用，只顧眼前富貴人，只為極樂以為能！
宋朝京師有士人，出游歸來晚已經。經過一人家后苑，苦不甚高墻缺空，看來能夠跳得進，此時士人乘酒興，一躍而過見里面，好不空闊花園形。花木叢茂路徑雜，想有好看直高興，隨著石砌階路走，轉彎抹角漸深動，悄然不見一個人，只管踱進看不盈，天色有些黑下來，思量走回謎路徑。正在追憶尋線索，忽地望見紅燈籠，遠遠而來心想道：必有貴家人來攏。心慌越發不見路，撞見不便又唯恐，思量躲過見小亭，太湖石畔有石洞，洞口有片小氈遮，想道躲在里頭行，外面有人看不見，權可遮掩過去中。忙將小氈揭開來，正要藏身進山洞，猛可鉆出一個人，可也不小士人驚。看那人是美少年，不知為何伏山洞，忽見士人揭小氈，只道抄他跟腳行，老大吃驚忙奔竄，不知去向悠忽中，士人言道真慚愧！讓我躲躲中不中？吞聲忍氣蹲伏內，只道必無人見影。冤家路窄豈可料，偏上亭子紅燈籠。士人洞中在暗處，看那燈亮處較明，是十來個少婦人，靚妝麗服多齊整，妖冶舉止一個個，風騷動人吸眼睛，士人正看得動火，那一伙人一窩蜂，搶到洞口齊揭氈，看見士人面貌生，俱各失驚非那個，面面廝覷鬧不懂一個婦人略老成，奪將紗燈在手中，提過來照瞧士人，言道這個也好用。隨將纖手拽士人，挽出士人不敢聲，料道也沒啥歹處，軟軟隨她同走動。引到洞房曲室內，酒肴并列眾美爭，六博爭雄交杯盞，摟肩交頸接唇動，無所不至酒下肚，興熱如火女嬌容，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倒士人床上用，一齊攢入惟帳中，脫褲抱腰眾手動，不知該是咋輪法，排好順序挨著弄。士人精泄替品咂，雙雙纖手齊撫弄，不由得他不再舉，幸喜士人是后生，放連珠箭還能行，一夜無休無歇停，弄了一回要二遍，隨你鐵鑄撐不能，廝炒嫌他弄不動，直到五鼓天大亮，方才逐漸散去走，骨軟筋麻士已經，肢體無力走不動，老成婦人擔箱用，士人放在箱子內，兩仨丫鬟扛抬動，到了墻外開擔箱，傾士人出閉門動，士人恐怕有人見，惹出是非了不成，強打精神挨回家，不敢與人說事情，身體健旺過幾日，才到舊所旁打聽，缺墻之內是何處，蔡太師家花園稱，瞠目結舌那士人，此后走路繞著行。
當時這蔡京太師，何等威勢何法令！有此一班姬妾們，不知老頭昏寐中，眼睛背后任胡弄，一個驚去換一個，恣行淫樂如無人，太師哪里管得盈？多蓄姬妾也只為，這等丑事出不窮，高童楊蔡四奸臣，家里丑事大致同，楊戩太尉有權勢，也有丑事敗露明，鬧出許多笑柄來，試道其詳你慢聽。
滿前嬌麗恣淫荒，雨露誰曾得飽嘗？自有陽臺成樂地，行云何必定襄王？宋時楊戩太尉奸，靡所不為恃怙寵，姬妾之多聲色奉，蔡太師下罕比能。太尉到鄭州上冢，攜帶家小一同行，上前幾位夫人隨，隨使養娘侍婢同。有些年紀過了時，年幼未諳會承奉，身子嬌怯怕風霜，轎馬不便月信行，養娘侍婢五六十，不去鄭州留開封，留在宅中心猜忌，防閉緊嚴不放松，中門以外至大門，盡皆鎖閉添朱封，惟有中門內前廊，裝轉輪盤壁挖孔，外邊傳進食物去，年老院奴一李姓，在外監守夜巡更，鳴鑼敲梆夜不停，外人不敢正眼覷，內宅中留家眷中，奢遮出色有幾位，有名姬妾特寵幸，瑤月夫人一個叫，筑玉夫人一個名，得宜笑姐一個喚，餐花姨姨一個稱，同著一班侍女們，關在里面日夜永，無事得做抹骨牌，斗草秋千蹴球動，消遣過日味有限，那里當得啥趣興？日間將就扯拽過，晚間寂寞支吾能？這位筑玉夫人者，丈夫原長安玉工，儀容美艷資性聰，私下有些門路通，在京師傳有盛名，楊太尉偶瞥見曾，用勢奪來特寵愛，夫人立為第七名，靚妝標致呼筑玉，如玉琢成一般同，也就暗帶本來意，伶俐異常女伴中，妖淫無賽不安分，即使太尉在家中，尚自思量背地里，引進少年來玩弄，今見太尉不在家，鎮日空閑心虛空，門戶鎖閉咋不叫，他又妄想蠢欲動？
太尉有一個館客，姓任表字曰君用，讀書不就少子弟，寫得一筆好字能，也代做得些書簡，模樣俊秀年紀輕，不到三十總角時[[2]]，后庭取樂太尉曾，極善詼諧會幫襯，又加心性熨貼能，所以太尉喜歡他，常作陪客留館中。太尉此次鄭州去，姬妾過多因途中，轎馬上下有不便，故留家間外舍中。任生有個相好友，叫方務德同窗曾。平時但是府中暇，閑話飲酒尋他行。此時太尉不在家，身畔無事那任生，日里拉他各處走，晚間同宿娼家中，或者獨歸書館內，寂寞無聊是實情。筑玉夫人到晚間，寂守不過淫心動，有個最知心侍婢，叫作如霞喚來行，一頭睡著在床上，與她說些淫欲情，消遣悶懷高興時，取出行淫假具用，教如霞縛在腰間，權當男子行事動。如霞依言而動作，夫人也自渼[[3]]哼哼，將腰往上亂聳顛，如霞弄得來了興，問道比得男滋味？答道略解饞還行，這能成得啥正經！真男滋味豈此情？如霞說真男值錢，可惜閑著沒有用。問說可是任君用？答道正是那后生。夫人說他是太尉，最親愛的客一名，二且是好個人物，我們窺見欲火動。如霞言道這個人，設法弄進大家用？夫人言道此人閑，只是墻高飛入能？如霞言道好說耍，他進不來是肯定，夫人說待我生計，定要取他進來行。如霞說咱后花園，墻下看見書房能，我們明日早點起，到后花園看地形，夫人設個好計某，弄他進來大家用。夫人笑我未到手，你便思想要分用！如霞說你夫人別，獨吃自疴可不中，我們大家都有興，好做幫手事才成。
到得天明梳洗畢，夫人如霞花園行，去摘花戴相地頭，行至秋千架邊停，只見絨索高懸掛。夫人看了笑一聲：此件便有用它處，修樹梯子倚石挺，夫人喚叫如霞道：有此二物墻隔能？計將安出如霞問？答道外廂墻邊行，先看明白方有法，如霞就把夫人領，到了兩株梧桐樹，指道外舍書房正：任君用現獨居內，夫人仔細相看行，又想一想開言道：今晚在此取他成。如霞問道怎么辦？答道悄把梯拿動，靠梧桐樹你上梯，再在枝干踏兩層，即可招呼外廂聽，如霞說上卻也能，外廂聽見也不難，如何得他上來能？夫人言道用木板，縛住兩頭秋索用，隔上一尺縛片板，撒下便似梯子同。如與外邊約停當，梯子走到樹梧桐，索頭紥緊丫叉干，生根板索墻外扔，分明就是掛軟梯，一人上來如履平？如霞言道此計妙！事不宜遲試行動。房中取出小木板，夫人叫解秋索動，親自紥縛得堅牢，對如霞道倚梯動，上梯望外邊一望，看有消息可得通？倘不見人墜你下，約他一約最要重。
如霞依言梯靠穩，小巧利便枝頭行，外邊書舍只一看，也是合當有事情，任君用同方務德，游耍過夜轉回程，正要進房如霞笑，兀的不是任先生？任君用聽墻頭笑，抬頭一看如霞名。他本是個少年人，如何禁架得篤定？便問姐說小生啥？如霞要攬火招風，說你這時從外回，莫非昨晚花街行？任君用道獨難捱，外邊走走也不行？如霞說你看墻內，那個不是獨處挺？你何不到里面走，大家都不獨處行？任君用道無雙翅，飛不進去干眼瞪。如霞說你果要進，我有辦法飛不用，任君用則唱肥喏：多謝姐姐妙方請。如霞說待稟夫人，晚上伺候消息等。說罷溜下梧桐樹，聽得明白不知是，心里不禁慶僥幸：哪位夫人不知是，有此緣分不知是，如何能夠進得去？且到晚上消息聽，心急盼日落山中。正是：
無端三足烏，團圓光皎灼。安得后羿弓，射此一輪落！
任君用正巴天晚，筑玉夫人下邊停，見如霞和墻外拉，每一句話都聽清，不待回復自心照，笑嘻嘻地回房中。如霞說晚不寂寞，夫人言道說不定：萬一膽怯不敢進，也許會有這事情，如霞說他恨不得，立地就能飛來動。聽得說有個妙法，就唱肥喏不消停，豈有膽怯之情狀？準備今宵取樂行。”筑玉夫人暗歡喜。床上添鋪異錦，爐中滿熱名香。榛松細果貯教嘗，美酒佳茗預放。久作阱中猿馬，今思野外鴛鴛。安排芳餌釣檀郎，百計圖他歡暢。詞寄《西江月》。
是日將晚夫人喚，侍女如霞到園中，走到梯邊如霞仍，從梯子上攀梧桐，大聲咳嗽對墻外，看見天黑任君用，探頭探腦正在那，忽聞有人咳嗽聲，仰面瞧處是如霞，樹枝高頭正站定。忙道好姐望穿眼，快用妙法我進等！如霞說你在此等，急下梯對夫人稟：那人等久他已經！言道快放他進來！如霞取索夾腋下，望梯上爬系索定，如霞口中叫聲著！木板繩索墻外扔，索子早已掛下去，外邊凝望任君用，一件物事拋出來，一軟梯索喜不中，將腳試踹結得牢，踹著木板吊索動，一步一步吊上墻，如霞看見下報明：夫人稍覺得害羞，退一段路坐石等。任君用跳過了墻，梯子跳下急匆匆，一見如霞雙手抱：恩人快活殺小生！如霞啐一聲言道：好不識羞饞臉形！且去前面見夫人，問道那位夫人等？答道是筑玉夫人，又問京師極有名？答道非她還有誰？任君用道咋敢行？如霞言道她想你，定計教你進來行，你卻怕她是咋地？果然如此問君用？小生何以敢克當！答說謙虛倒不用。今日你遇造化罷，切莫忘我引見功，任君用道以身謝，不敢有忘姐姐功。說話已到夫人前。如霞說任先生請，滿臉堆笑任君用，深深拜揖道一聲：小生下界一凡夫，敢望與仙相近能，今幸蒙夫人垂盼，不知哪世積福應！妾處深閨夫人道，太尉晏會窺先生，渴慕已久君豐采，太尉不在閑閨中，特邀先生一坐敘，倘不棄嫌妾之幸，任君用道蒙抬舉，敢不執鞭又墜鐙？只是他日太尉知，罪犯非同小可行，夫人言道太尉昏，哪有許多后眼睛？況如此進無人知，不必疑慮到房中，叫如霞在前引路，手挽任君用同行。任君用魂飛天外，什么利害還顧能？隨著夫人輕手腳，不覺竟來到房中。
此時天黑各房靜，如霞悄悄擺酒行，兩人對酌四目視，甜語溫存纏綿情。欲心如火酒下肚，偎抱共入鴛帷中，不可名狀倆人樂，云雨盡歡樂無窮：本為旅館孤棲客，今向蓬萊頂上游。偏是乍逢滋味別，分明織女會牽牛。任君用道久已聞，如雷貫耳夫人名，今日得以同枕席，天高地厚之恩情，無時可報夫人道：妾身也頗慕風情，奈為太尉拘禁緊，朝歡暮樂只虛名，半點情趣何曾有？若非設法請先生，豈不辜負這良宵，希圖偷聚自當永，極樂雖死妾甘心，任君用道我心同：玉質冰肌美夫人，挨皮靠肉天之幸，何況親承雨露恩，實遂于飛之愿成！總然事敗一死值，兩人笑談歡謔行，不覺東方已發白，如霞走到床前動，催起快活一整夜，該夠快去天未明，慌披衣起任君用，夫人不舍執手吭，叮嚀夜會才分別，吩咐如霞送園中，用從來時老方法，索上掛下書房行，到晚夕時仍進來。這真個是：
朝隱而出，暮隱而入。果然行不由徑，早已非公至室。
如此往來數晚上，連如霞也上手弄，滾得熱火作一團，筑玉夫人歡喜懵，笑語之間與同伴，有些精神恍惚形，說些沒頭沒腦話，一些馬腳露已經。初時不覺同伴們，后看意態疑心生，晚上有心多察聽，已見了些聲響動。大家多能吃幾杯，尋些破綻巴不能，可以同在渾水攪，只沒找著來去蹤。
一日眾人偶高興，說打秋千一哄行，走到架邊不見索，大家尋起索來行，筑玉夫人與如霞，倆人多作不得聲，原先兩番任君用，出去解索藏過動，以后多次便托大，曉得夜來還要用，就不耐煩去解索，任君用出索吊仍，掛向外邊未及收，早被尋見大伙眾，兀的不是秋千索？如何縛樹向外扔？年紀最小宜笑姐，身子輕便上樹動，吊了索頭收進來，看見縛板都吃驚可不有人此出入？筑玉夫人臉通紅，半響不敢說啥話，瑤月夫人話挑明：是啥人在此通內，我們傳與李院公，等候太尉來家后，稟知為是能查清。口說拿眼瞅筑玉，筑玉夫人頭低更，餐花姨姨已瞧科，笑問筑玉咋不吭？莫不心下有啥事？對姐妹們說才行，大伙通同作商量，倒是美事一樁成。如霞料是瞞不過，對筑玉說該通眾，終須大家炒壞了，便要獨做做不成，大家和同說明白，眾人拍手都發聲：說得有理如霞姐，別瞞我們獨自用。筑玉夫人告前事，瑤月夫人叫一聲，好姐瞞俺做好事！宜笑姐道今說明：既是通同都知道，我們合伴快樂共。瑤月夫人故意道：做的自做有不用！餐花姨道即不做，姐妹情分幫襯應，宜笑姐道說得是，大家說笑而散哄。
瑤月夫人與筑玉，倆人特別有交情，曉得筑玉有此私，已自上心分她羹，剛才說的那些話，是礙眾人假撇清。比及眾人散了去，獨看筑玉夫人行，問道姐姐夜來否？筑玉答道告姐聽，連日慣了咋不來！瑤月笑問獨享用？問道姐才說不做，答才說話對大眾，我便也要學著做，筑玉表示愿奉送。今夜喚他進來后，送到姐姐房屋中。瑤月說道不廝熟，羞答答地咋好弄？我在姐處做幫戶，筑玉笑道幫須用！瑤月言道沒奈何，初嘗滋味頂姐名，不要說破了是我，等俺熟分再說明，筑玉言道似這等，姐姐須權躲一程，待他上床脫衣后，掉包就是吹熄燈，瑤月道謝姐幫襯，兩個如此商量定。
到晚如霞到花園，用索接進任君用，筑玉打發他先睡，滅燈拽瑤月暗中，推她上床去受用，先前兩個說話中，瑤月春心已蕩樣，暗處看明比較清，看見任君用俊俏，心里欲火早升騰，趁著筑玉來拽她，就巴不得立即用；黑暗之中無顧忌，也沒什么羞恥生，一個轂碌鉆被窩，躺在床上任君用，只道是筑玉夫人，輕車熟路翻身弄，瑤月夫人欲心熾，猛力承受加緊綳。弄到間深之處是，覺得有異任君用，肌膚湊理做作態，似覺略有些不同；況且又不見出聲，有些疑惑叫低聲：親親夫人今夜里，為啥今夜不聽哼？瑤月夫人不好應，越加盤問任君用，瑤月只轉閉口息，出氣也不敢大聲，任君用越感奇怪，按住身子不再動，筑玉就在床沿站，聽到這一般光景，不覺失笑輕揭帳，拍打一下任君用：便宜了你天殺的！只管絮叨為哪宗？瑤月夫人今夜換，勝我十倍不知情！任君用知果不是，便問不知誰鐘情，哪位夫人憐小生，不曾叩見放肆弄！瑤月夫人方出聲：曉得文謅謅咋弄！嬌聲細語君用聽，不由得他不興動，越加鼓煽使勁頂，瑤月樂極快發瘋好知心姐讓一會，快活要死太受用！陰精早泄四肢懈，筑玉聽得忍不能，脫下衣服跳上床，旗槍未倒任君用，瑤月已自享受過，連忙幫襯放身動，推他筑玉那邊去，君用換主復交鋒。這正是：
倚翠偎紅情最奇，巫山暗暗雨云迷。風流一似偷香蝶，才過東來又向西。
不說三人一床弄，且說宜笑餐花情，日里見她說其事，明知夜來任君用，去約瑤月同守他，大家取樂一起用，且自各去吃夜飯，走到瑤月之房中，不見夫人心疑猜，急到筑玉處探聽，房門一外見如霞，問道瑤月在房中？如霞笑道早就來，睡在我夫人床中。倆人問道同睡了，那人來時不便弄。如霞問道啥不便？方便忒煞仨人弄。倆問那人已進來？答道進出正盡興。宜笑姐道見我說，合伴取樂還撇清，今反是她先下手。餐花說喬話最能。宜笑姐道炒進去，不好推拒咱也弄，餐花姨道先不要！連弄兩個乏不中，那里還有啥本事，輪弄我們哪有勁？附著宜笑耳朵說：耐過今夜明日等，我們先下些功夫，弄到房里先受用！宜笑姐道說得對，各自歸房明夜等。
次早放任君用出，如霞夫人床前稟，昨晚宜笑餐花倆，來尋瑤月夫人曾，瑤月聽得忙問道：曉得我在這里停？如霞答道咋不曉！瑤月驚道了不成：須被她們恥笑我！筑玉夫人說一聲，索性連這倆丫頭，一并往這里頭弄，省得彼此犯顧忌，那時小任就留中，不必早去夜又來，大家輪流享受用，有何不可無阻礙？瑤月言道這真行，只是今難見她們，筑玉言道莫心驚：只如常時啥不提，她們不問沒事情，若問我便乘機回，兜她們來做事同。瑤月放心夜辛苦，因倦睡到晌午正，心里暗想快樂事，只防倆人饒舌動，見了帶些沒意思，豈知二人主意定，并不說破一個字，各像沒事一般同，怡然相安啥不提，巾幘餐花商量共，后花園中候那人，躲在僻處專一等。見任君用過墻頭，梯子下地巾幘整，抖抖衣裳正舉步，往里面走聽喝聲：是何閑漢越墻進，來做什么何處行！巾幘餐花走出來，一把扭住有賊聲！任君用倒吃一驚，慌得顫抖想說明：“是。。。。。。是。。。。。。兩位夫人約我進，兩位姐姐休高聲，宜笑問你任先生？答道小生任君用，餐花說你奸夫人，你的罪名可不輕，你要官休或私休？任君用道夫人請，并非小生膽子大，官休不得私休中，宜笑姐道官休時，拿你親付李院公，太尉回來稟知處，一定會要你的命，情愿私休你今晚，不許夫人屋里行，只隨我倆到里邊，如何處置我倆定。任君用笑進這里，料也沒有啥酷刑，只隨兩位姐姐去。當下仨人悄悄行，領到宜笑姐房中，餐花姨也留一床，翻云覆雨倒鸞鳳，自不必說多受用。筑玉瑤月倆夫人，等到黃昏夜深靜，不見任君用到來，如霞拿燈花園中，隔墻支會一聲后，照著樹邊舉燈籠，秋千索子掛墻里，曉得任生進園中，原來任君用但進，便把索子收墻中，恐防掛外有人見，隨著尾他蹤跡明，故收進來以為常，如霞看見心下明，忙來回復說任生，進來不見夫人行，筑玉夫人想了想，笑道有人剪綹動。瑤月夫人說料想，在這倆丫頭房中，即著如霞去探看，先到餐花姨房中，見房門閉內寂然，隨到宜笑房前行，聽得房內笑聲起，床上軋軋亂震動，知任生做床上事，如霞口饞了不成，跑來對倆夫人道：果然在那弄得興。我們快點去炒他，瑤月夫人說不行。昨夜她們不捉咱，今若去炒顯薄情，便是我們不地道，傷了和氣理不通，筑玉言道我正要，把她兩個往里弄，不匡[[4]]她先自做下，正合我的機謀成，今夜且不可炒他，與她一個見識用，絕了明日的出路，取笑她慌一回弄，不怕她不和咱伙，明天一早戲份重。瑤月問道是如何？筑玉說叫如霞動，把秋千索解下來，藏過看他咋出行，看她們咋瞞咱們？如霞說計太高明！我們做下這機關，弄人進來不告聲。竟自截去自己用？扔咱一邊理不通！提燈跑到后花園，上樹把索解下行，做一捆抱房中來，筑玉夫人吩咐動：藏下到明日再處，夫人各自歸房中，可惜沒有君用陪，寂寞去睡少趣興。正是：
一樣玉壺傳漏出，南宮夜短北宮長。
那邊宜笑餐花倆，緊緊摟住任君用，不知咋狂蕩一夜，約了明晚再會盟，清早打發起身出，任君用沿老路行，宜笑餐花蓬著頭，尾在后邊悄送行，同到后花園之中，登梯上樹任君用，早不見了索軟梯，出墻向外不得成，依舊走了下來道：不知哪個解索動？必是夫人不見我，有些見怪知些風，故意難我說不定，而今別尋索子動，把我弄出去才行！宜笑姐道索哪弄？任君用道不如我，見倆夫人就索性，昨晚失陪告個罪，大家商量該咋弄。餐花姨道難為你：三人躊躇法難定，見倆夫人同如霞，拍手笑著到園中：瞞了我們干好事！飛了出去咋不能？宜笑姐道您先干，我們不過學現成。餐花說且休斗口，原說大家幫襯動，為倆夫人撇我們，弄人進來自獨用，故此我們打偏手，而今不必說前情，且將索子拿出來，放他出去都干凈。筑玉夫人大笑道：請問放出還要用？既是大家都有份，終日在此咋不中？落得我們合伙過，一齊笑道此理通，筑玉便挽住任生，同眾美人回內庭。
任生晝夜不外出，朝歡暮樂不消停，不與夫人并疊股，便與姨姐作對成，淫欲無休身勞疲，歇息一會都不能，請求放出歇兩日，沒個人肯離不能。各人只將出私錢，買肥甘物調養動，慮恐李院奴有言，各湊重賞買口凈。無拘無忌用過火，盡管年輕任君用，志不可滿樂莫極，福過災難必然生。
任生快活一月余，忽然一日傳報聽，楊戩太尉回來了，眾人多在睡夢中，還未十分得準信，不知太尉到門庭，府院大門豁然開，慌了手腳一伙眾，連忙著倆送任生，出后花園越墻動，任生爬到墻頭上，底下忙把梯子動，口里叫道快下去！不顧死活奔轉行。那時著忙不仔細，不曾系得秋索行，卻是外邊下不得，這邊沒梯下不成，想道人見煞利害，欲奮身跳虛不中。手腳酸軟膽氣怯，簌簌發抖不敢動，騎著墻檐脊上坐，羝羊觸藩一般同。
古道冤家路兒窄，誰想太尉到家中，不問別事先到院，各處墻垣看跡蹤，一徑走到后花園，太尉抬起頭眼中，看見墻上有個人，高處望下任君用，認得是太尉自來，慌得無計可施行，只得把身伏脊上，兔子掩面暫避鋒，只就不認得是他，藏得身子卻不能，太尉奸狡有余人，明曉內院有事情，才能到得這上頭，連著閨門卻畢竟，恐怕傳播反不雅，當即假意揚高聲：墻垣高峻人豈上？上面那人邪祟憑，可尋梯子扶下來，問他端的搞分明。左右從人掇梯子，扶掖下地將任生，任生聽得太尉話，生計將錯就錯行，只做懵朦不省事，扯扯拽拽任憑眾，太尉跟前直拖至，太尉認得面龐清，兀的不是任君用？原何這等模樣成？必是著鬼被憑附，緊閉雙目任君用，只不開言接話說，最好是裝傻賣瘋。太尉叫去神樂觀，請個法師救解行。
太尉威令敢稽遲？片刻法師已到庭。太尉叫他看任生，法師捏鬼著邪競。仗劍幾句咒語哼，噴口凈水解邪凈，任生果然睜開眼：我卻如何這里停？太尉問道方才咋？謅一段謊任君用：夜坐書房恍惚中，錦衣花帽將軍請，隨他天宮抄寫啥，小生疑他怪樣形，抵死不肯叫人扯，騰空而起迷西東。小生慌忙吊樹枝，口喊楊太尉館賓，你們不能太無禮，見說太尉手放松，推跌下來事不省，不知在太尉面前，太尉幾時回來動？這是哪里我懵懂？旁邊人道你方才，被鬼迷在墻頭停，是太尉教救下來，這是在后花園中。太尉問道何神怪？法師答道他說行，五通神道見獨居，無伴作怪求食行。今與符紙貼在房，三牲酒果安神用，保他平安再無事，太尉吩咐依言行，送了法師回觀去，扶任生館中將息，任君用心感慚愧！天字是非瞞過競。
任生因是琢喪[[5]]過，精神虛耗致病成，鬼迷將息為名頭，調養身體在館中，少年易復覺旺相，來見太尉稱謝動：不是太尉請法師，及時救治喪殘生。太尉也自忻然道：且喜平安無事情，老夫與君用久闊，又值君用治好病，安排幾品暢快飲，取酒共酌行酒令，極其歡洽如過往，曲意奉承任君用。酒間任生又故意，說起遇鬼那事情，要探太尉心咋想，一但提起太尉稱：獨居遇魅使君用，老夫不是才造成，著實安慰好一番，心下私喜令任生：點滴不漏齷齪事，再會眾美怕不能？此生只好留夢中，書房靜夜僅想能；卻見太尉并不疑，心中鬼胎放下終，不擔干系道僥幸，豈知太尉疑心重，自從墻頭見任生，瞧科九分在肚中，及到筑玉夫人房，軟梯索子藏不曾，恰被太尉看在眼，料道此物接人用，即將如霞拷打問，如霞怕疼盡招供。各處查訪楊太尉，從頭徹尾無不明，卻只毫發不發作，一如平時待任生，寧可加厚施恩情。這正是：
腹中懷劍，笑里藏刀，撩他虎口，怎得開交！
一日太尉召任生，吃酒直引書房中，歡飲之時喚歌姬，唱曲輪番勸酒行。那任君用見歌姬，想起相交美女眾，心事悒怏只吃酒，酩酊大醉酒灌動。太尉起身走進去，歌姬隨時跟進動，書房只留下任生，在椅子上打盹正。四五壯士到面前，不由分說縛任生，不知好歹任君用，此時還在醉睡中，胡言亂語沒清頭，抬放臥榻早被眾，一個壯士拔快刀，此時正是任君用：命如五鼓銜山月，身似三更油盡燈。
若是結果他性命，楊太尉家小事情；況且造下罪不小，除之不過說得通，何必酒誘他內室，然后動手為何情？原來不是要殺他，處法稀罕得不行。拿刀壯士褪他褲，左手扯他陽物動，右手颼地一刀下，隨即剔出雙腎動。任生昏夢叫阿呀！痛極暈絕幾要命，壯士拿出神效藥，止疼生肌有功能，敷在傷處放捆縛，緊閉房門而出行，幾個壯士都是誰？平日內里用閹工，專為內相凈身干，太尉叫來治任生，惱怒淫污他姬妾，平日喜歡知趣能，著人不要輕除他，故此叫來這閹工，閹割不能夠見風，引入內里密室中，古人所云下蠶室[[6]]，正是此意聽分明，吩咐如法調治他，就是不得傷他命，飲食之類務加意，九死一生任生疼，調理有方得不死，明知太尉曉前情，下此毒手沒處訴，忍氣吞聲喜留命，過十來日掙扎起，討些熱湯洗面動。下頦幾莖微髭須，盡皆脫在臉盆中，急取鏡來照看時，太監之相儼然成。小肚之下結大疤，行淫之具東洋中，任生摸腹淚如雨，有一首詩可為證：
昔日花叢多快樂，今朝獨坐悶無聊。始知裙帶喬衣食，也要生來有福消。
任君用被閹割后，楊太尉見帶笑容，越加待他更關心，索性引他內室中，妻妾雜坐宴飲耍，他身無物弄不成，不必顧忌當玩具。起初瑤月筑玉等，凡與他有一手者，時時還說起舊情，十分憐念了不成；而今沒那蛇得弄，只是中看不中用，要來無干漸趨冷。任生對舊情人道：自太尉歸我已經，知道永無相會日，豈知經常相會能，卻已成個無用物，空咽唾津可憐蟲！自此十日有九日，任生太尉內院中，稀得出外兼頦凈，太監嘴臉變雌聲，怕見熟人不上街，連方務德不見曾，務德太尉府曾問，盡都說道他已經。
太尉姬妾游相國，隨在里頭任君用。偶然獨至大悲閣，與方務德撞見碰。務德看去像任生，臉皮改變也變聲；又聞得有已死說，躊躇不敢相認行，任生認得是務德，連忙呼道務德兄，為何不認我故人？務德方曉是任生，走來相揖見故友，手握著手嗚咽鳴，務德問咋久不見，有啥傷心的事情。任生說小弟不才，一言難盡遭變懲，遂把前后始末事，細述一遍務德聽。一時狂興禍如此！痛哭不止悔不中，受用太過務德道，折罰至此因果應。不必追悔成往事，出來相尋同輩行，任生言道有何顏，復與友朋相見行？茍延旦夕戀余生，大加嗟嘆務德動。后來打聽任君用，郁郁不快丟了命。這是行淫縱欲果，后方務德案例用，每見少年好色人，舉任生例告戒行。血氣未定后生們，固當謹慎別胡整；太尉毒手雖這等，畢竟姬妾被他弄，亦是富貴之人家，多蓄姬妾之鑒證。
堪笑累垂一肉具，喜者奪來怒削去。寄語少年漁色人，大身勿受小身累。
又一詩笑楊太尉云：
削去淫根淫已過，尚留殘質共婆娑。譬如宮女尋奄尹，一樣多情奈若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