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越刷越生氣？你很可能正在吞下一枚“憤怒誘餌”。
近日，“憤怒誘餌”當選2025年牛津年度詞匯。所謂“憤怒誘餌”，是指“經刻意設計，令人感到挫敗、受到挑釁或冒犯的網絡內容，旨在引發怒氣或憤慨”。而發布這些內容的目的，通常是為了吸引眼球，賺取流量。
以戾氣為誘餌，拿“氣人”賺“人氣”，已成為數字時代最不堪的流量生意。唯有斬斷利用公共注意力進行流量變現的利益鏈條，掃除惡意挑動負面情緒的不正之風，才能讓“釣魚者”無處遁形，讓網絡空間重回清朗。
▲“憤怒誘餌”當選2025年牛津年度詞匯。/重慶瞭望截圖
本想刷會兒手機放松心情，結果卻被一條條刺眼的消息撩撥得心煩意亂，情緒如被無形之手操控。我們不禁要問，“憤怒誘餌”為何屢屢奏效？
挑起對立，情緒成為博取關注的“流量密碼”。從心理學角度看，相比于快樂、悲傷等情緒，憤怒能瞬時調動人的注意力。于是，別有用心者抓住這一人性弱點，并將其視為“流量密碼”。
近日，中央網信辦集中通報一批網絡名人賬號違法違規處置案例。其中網紅博主“戶晨風”在多個平臺長期編造所謂“安卓人”“蘋果人”等煽動群體對立的言論；網紅主播“張雪峰”曾因不當言論被停播28天，復播后依然頻繁使用污言穢語，嚴重污染網絡環境。
職場沖突、家庭矛盾、貧富差距、地域歧視……那些精心設計的矛盾就像魚鉤，精準勾住每個人內心的敏感與不安，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成為憤怒情緒的傀儡。
精準投喂，算法成為散播戾氣的幫兇。不少網友發現，“手機很會挑撥離間”，總能將最扎心的內容推到我們眼前。
事實上，平臺的算法推薦機制充當著背后的情緒推手。用戶一旦瀏覽帶有情緒標簽的內容，咬下“憤怒誘餌”，算法便會加大權重持續推送類似信息，同時以精準投喂形成信息繭房，讓用戶陷入“越刷越氣，越氣越刷”的惡性循環。
造謠生事，輿論場成為情緒博弈的角力場。當憤怒成為流量硬通貨，一些自媒體為了快速撬動用戶的“憤怒值”，實現引流起號的目的，不惜編造虛假信息、夸大事實真相，將社會熱點事件扭曲為情緒宣泄的出口，“唯恐天下不亂”。
此前火爆全網的“8個瑞士卷怎么分”，最后被查證為劇情擺拍。除此之外，短視頻里常常出現的“惡婆婆”“外五縣”“中年油膩男”等人物設定，也被不少創作者用來刻意編造劇情橋段，試圖挑起不同群體間的情緒對立。
在網上偶爾吐槽、發發牢騷，本是人之常情。但當這種情緒被系統性地誘導和放大，就演變為一場集體的情緒內耗。互聯網上無處不在的“憤怒誘餌”，值得我們每個人重視與警惕。
▲不許“煽風點火”。商海春 作/新華社
“憤怒誘餌”視用戶情緒為獵物，垂釣者卻坐收漁翁之利。
事實上，“憤怒誘餌”的表象之下，是一整條以販賣焦慮、收割情緒再到流量變現的隱性產業鏈。注意力經濟時代，用戶的情緒波動成了兌換流量與利益的直接籌碼，甚至堂而皇之地成為一種新型商業營銷策略。
比如，為了快速起號，一些自媒體賬號故意打造“憤怒人設”，通過挑釁言論引發爭議，吸引粉絲站隊互撕；為了推銷產品，一些企業和購物平臺刻意制造“行業內幕”“代言人商戰”等話題，煽動消費者對立情緒……
當個體的憤懣被編織進流量產業鏈，情緒在無形中被量化、被利用，每一次點擊、轉發都在為這場狂歡添柴加火。網友在評論區呼喚的正義，結果卻成了別人的業績。
更為關鍵的是，“憤怒誘餌”不僅勾出了人性深處的偏執與狹隘，更在悄然侵蝕社會理性對話的空間。有學者認為，當前世界已經進入了“后真相時代”，即把情緒放在真相之前，由情緒來引導認知。當公共討論被簡化為情緒宣泄，當人們不再關心真相，天天“跟著感覺走”，公共輿論場便會淪為情緒的“垃圾場”，這會在無形中瓦解社會共識。
公共輿論不能被情緒牽著鼻子走，網絡空間的情緒治理已然成為數字時代重要命題。眼下，網絡生態迫切需要一次價值重建與技術向善的系統重構，把好好說話、好好討論的權利還給每一位網絡參與者，把清朗的網絡空間還給每一個數字公民。
▲新修訂的網絡安全法將于2026年1月1日起施行。/央視新聞
牛津大學出版社指出，過去一年，“憤怒誘餌”一詞的使用量激增3倍。這一現象傳遞出一個清晰的信號——越來越重的網絡戾氣，已經成為全球性問題。
技術演進不可逆，但文明方向可以選擇。清朗的網絡空間，事關每個人的現實福祉與社會長遠發展。唯有堅持常態化治理與全民素養提升雙管齊下，才能滌蕩網絡環境中的“烏煙瘴氣”，推動網絡文明建設行穩致遠。
對每一位網絡參與者而言，要主動杜絕“情緒污染”，把憤怒留給更重要的事。蘇格拉底有一句名言：“未經省察的人生不值得過。”在數字時代，未經省察的情緒同樣不值得傳播。
這并不意味著要在面對不公時選擇沉默。廣大網友應主動樹立網絡責任意識，持續提升信息甄別能力，在信息洪流中保持獨立思考與理性克制，避免盲目“吃瓜”“站隊”，警惕情緒共鳴演變為認知牢籠。不妨讓情緒在真相面前“慢半拍”，在每一次轉發、評論前，都應有對事實的追問與對情緒的審慎，以理性錨定情緒，用真相守護屏幕溫度。
平臺也要主動筑牢數字堤壩，做好情緒“過濾器”。“技術中立”不是平臺對歪風邪氣視若無睹的擋箭牌，算法推薦更不應成為放大情緒對立的推手。平臺當以技術向善為準則，優化內容分發機制，強化對煽動性、誤導性信息的識別與干預，用正能量沖散網絡戾氣。
從實踐層面看，平臺迫切需要搭建更完善、更高效的用戶反饋機制，認真傾聽用戶的真實感受和訴求，推動平臺建立情緒風險評估模型，對惡意傳播不良情緒的創作者進行嚴格限制，發揮好情緒傳播“過濾器”的作用。
監管部門要當好“守門人”，不斷筑牢制度藩籬，提升監管技術手段，不能讓不良風氣跑在治理前面。網絡空間的治理錯綜復雜，除了常態化部署開展“清朗”專項行動，也要推動跨部門協同治理，凝聚各方合力，形成政府監管、平臺自律、公眾參與的共治格局，營造健康有序的網絡生態。當個體自覺、平臺責任與制度保障同頻共振，網絡空間便有望擺脫情緒裹挾，重歸理性對話的軌道。
一個值得關注的信號是，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將于2026年1月1日起施行，相關條款從平臺履責、監管部門執法、加強違規懲戒等多方面強化了無底線博流量亂象監管，構建了一個可預期、可追溯、可追責的框架。這也意味著，網絡空間的治理將進入更加有法可依、權責明晰的新階段。
讓流量更有價值，讓表達更有溫度。唯有持續完善法治規范與平臺責任，推動網民媒介素養教育，培育理性平和的網絡文化，方能在數字洪流中守護理性燈塔，讓網絡空間真正成為數字生活的家園、文明交流的高地。
責編丨冉苗俊
責校丨伏一晨?周寶琴
審核丨劉海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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