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河脈的憶
陽光徹底穿透云層時，黃河故道的灘涂上已經聚滿了人。夜層的流浪者從窩棚里走出來，地軸層的匠人扛著工具趕來，甚至有幾個天樞層的研究員，脫下白制服，手里攥著家人的照片，站在了人群末尾——折疊場消失的瞬間，所有被階層隔開的人，第一次站在了同一片陽光下。
林夏蹲在光繭前，指尖輕輕貼著半紫半金的晶體。晶體表面的鄭州地圖還在閃爍，天樞層、地軸層、夜層的邊界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化，最終匯成一道柔和的光帶，像黃河的水流，包裹著整座城市。
“晶體在吸收‘集體記憶’。”硅基核心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溫暖的共鳴，“你們每個人的記憶，都是‘共存文明’的基石——有人記得胡辣湯的配方，有人記得商代陶片的紋路，有人記得1980年火車站的鐘聲，這些都會變成鄭州新的‘根’。”
陳河抱著《鄭州史話》走過來，書頁被風掀開，停在記載亳都遺址的那一頁。他指著書頁上的文字：“李老以前說，商湯建亳都時，召集了所有部落的人，有種地的、釀酒的、制陶的，沒有誰比誰高貴。現在我們也是這樣，不管以前是天樞層的還是夜層的，都是鄭州人。”
人群里響起一陣附和聲。張婆婆從藥箱里拿出草藥，分給受傷的人；老楊把剩下的意識屏蔽貼疊好，塞進背包——以后再也用不上了；老劉蹲在地上，繼續扎那只沒完成的風箏，布面上的“硅基晶體與商代陶片”已經畫好，就差綁上繩子。
“我們得先找個地方安置大家。”林夏站起身，看著眼前的人群，“夜層的窩棚太簡陋，地軸層的房子也經不起風雨，天樞塔雖然塌了，但還有幾棟沒受損的建筑，可以暫時住進去。”
“我知道天樞層有個‘民生館’，以前是放鄭州老物件的，面積大，還能擋風遮雨。”一個天樞層的研究員舉手說道，他叫蘇明，以前負責整理鄭州的歷史資料，“里面還有很多老照片、老工具，正好可以讓大家看看，鄭州以前是什么樣子。”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年輕力壯的人去搬物資，老人和孩子跟在后面，沿著黃河故道往天樞層的方向走。林夏和陳河走在最后，手里拿著趙磊的能源分布圖——他們要去查看天樞層的能源設施，確保能給大家提供電力和熱水。
走到天樞層的民生館前時，夕陽已經把天空染成了橙紅色。民生館的玻璃幕墻雖然有幾道裂痕，卻依舊完好，門口的牌子上還刻著“鄭州記憶”四個大字。蘇明推開門，里面擺滿了展臺：有20世紀的自行車，有鄭州第一家胡辣湯店的招牌，還有一面照片墻，貼滿了不同年代的鄭州影像——從商代的甲骨文拓片，到20世紀的火車站，再到折疊前的CBD。
“這些都是鄭州的記憶啊。”王嬸走到照片墻前，指著一張1990年的胡辣湯店照片，“這是我婆婆開的店！以前就在二七塔下面，每天早上都排滿了人！”
一個夜層的老人也走過來，指著一張黃河邊的老照片：“我年輕的時候就在這拉纖，那時候黃河的水比現在清，晚上還能看到星星。”
人群漸漸散開，有人在展臺前駐足，有人在空地上鋪起墊子，還有孩子拿著老劉扎的風箏，在民生館的院子里跑著玩。林夏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眼眶發熱——這就是宇宙C里的鄭州，沒有階層，沒有折疊，只有人們對記憶的珍視，對生活的熱愛。
陳河走到她身邊，手里拿著一張剛找到的老地圖：“這是折疊前的鄭州地圖，我們可以照著這個，重建城市。先把黃河邊的路修通，再把老建筑修復好，讓大家都能住上安穩的房子。”
“還要建一所學校。”林夏說，“讓孩子們既能學硅基星的技術，也能學鄭州的歷史，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就在這時，蘇明拿著一個舊收音機跑過來：“我找到一個能用的收音機！我們可以用它向整個鄭州廣播，告訴大家折疊場消失了，歡迎所有人來民生館匯合！”
收音機被放在民生館的門口，蘇明按下開關，里面傳來“滋滋”的電流聲，接著，他的聲音傳遍了鄭州的每個角落：“所有鄭州人請注意，折疊場已經消失，天樞層、地軸層、夜層的邊界不再存在！我們在天樞層民生館，這里有食物、有藥品、有溫暖的住處，歡迎大家來這里匯合，一起重建鄭州！”
廣播一遍遍地重復著，夜色漸漸降臨，民生館的院子里亮起了燈——有從地軸層帶來的煤油燈，有從天樞層找來的應急燈，還有孩子們手里的螢火蟲燈，星星點點，像落在人間的星星。
林夏坐在民生館的臺階上，手里握著半紫半金的晶體。晶體里傳來硅基核心的聲音：“我檢測到鄭州各處都有人在往這里來，有天樞層的居民，有地軸層的商販，還有夜層的流浪者——他們都帶著自己的記憶，帶著對‘共存’的期待。”
陳河坐在她身邊，遞給她一塊壓縮餅干——這是最后一塊了，明天他們就要去尋找更多的食物。“明天會更好的。”陳河說，“我們有趙磊的能源分布圖，有蘇明的歷史資料，還有這么多人一起努力，鄭州一定會變回它該有的樣子。”
林夏點點頭，咬了一口餅干，雖然干澀，卻覺得格外香甜。她看著院子里的人群：張婆婆在給孩子講故事，老楊在教大家修工具，老劉在放風箏，風箏上的“硅基晶體與商代陶片”在燈光下格外顯眼，飛得越來越高，仿佛要飛到宇宙C的鄭州去。
夜色漸深，黃河的水流聲在耳邊回蕩，像一首溫柔的歌。林夏知道，重建鄭州的路還很長，會遇到很多困難，但只要大家團結在一起，記得那些為“共存”犧牲的人，記得鄭州的根在每個人的心里，就一定能走到最后。
她握緊手里的晶體，晶體的光芒越來越亮，照亮了民生館的院子，也照亮了鄭州的未來——一個沒有折疊、只有共存的未來，一個所有記憶都被珍視、所有情感都被尊重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