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樞的雨
林夏站在天樞塔頂層的實驗室里,指尖劃過“意識提取儀”的屏幕,上面跳動著密密麻麻的數據流——都是來自夜層、地軸層居民的“記憶片段”:有地軸層商販計算利潤的賬本,有夜層流浪者對母親的回憶,還有孩子在黃河邊放風箏的笑聲。
這些數據,將被“打包”送往硅基星。
三年前,硅基星的“先遣隊”降落在鄭州黃河邊,帶著“穩定引力異?!钡募夹g,條件是“人類需共享意識數據”。天樞層的掌權者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對他們來說,夜層、地軸層的“低端人口”的意識,不過是換取“表層永久安全”的籌碼。
林夏是“意識提取項目”的負責人,也是唯一知道“數據被篡改”的人。
上周的實驗中,她發現提取的“記憶片段”里,所有關于“反抗”“不滿”的情緒都被刪除了——比如夜層居民對“引力清掃”的憤怒,地軸層商販對“階層歧視”的抱怨,這些本應是人類情感的“核心數據”,卻被硅基星的“意識載體”悄悄過濾掉了。
“林博士,議長請你去一趟頂層辦公室?!遍T口傳來助手的聲音,打斷了林夏的思緒。
天樞塔的頂層辦公室,比實驗室高五十層,落地窗外是完整的表層風景:硅基星援建的“引力穩定塔”直插云霄,塔下是修剪整齊的草坪,穿著白色制服的天樞層居民在散步,手里拿著“硅基營養劑”(表層特供,不用像中層、底層那樣吃壓縮餅干)。議長坐在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后,面前放著一份“意識提取進度報告”。
“林夏,你最近的實驗數據,有些異常?!弊h長的手指敲著報告,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為什么刪除了‘負面情緒’的數據?硅基星需要完整的意識樣本?!?/div>
林夏握緊了口袋里的U盤(里面存著篡改證據),聲音有些發顫:“不是我刪的,是硅基載體。他們在過濾‘反抗意識’,這不符合‘共享協議’?!?/div>
“協議?”議長冷笑一聲,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指著窗外的“引力穩定塔”,“沒有硅基星的技術,鄭州早就被引力異常撕成碎片了!夜層、地軸層的人,能活著,就是硅基星的恩賜。一點‘負面情緒’,刪了就刪了,有什么要緊?”
“這不是‘一點情緒’!”林夏提高了聲音,“人類的文明,是由喜怒哀樂組成的!如果硅基星只想要‘順從的意識’,他們要的不是‘共享’,是‘控制’!”
議長轉過身,眼神冷得像表層的酸雨:“林夏,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天樞層的科學家,你的職責是‘穩定’,不是‘質疑’。下周啟動‘全人類記憶聯網’,我不希望再出現任何‘異?!??!?/div>
林夏走出辦公室時,天樞層下起了雨。
這是表層特有的“凈化雨”,由硅基星的技術控制,酸堿度適中,不會像中層的酸雨那樣腐蝕建筑。雨絲落在玻璃幕墻上,形成一道道水痕,把窗外的“引力穩定塔”折射成扭曲的形狀,像一根插在鄭州心臟里的針。
她回到實驗室,把U盤插進“平行宇宙探測儀”——這是她私自保留的設備,是父親(前“時空物理研究所”所長)留下的遺產。父親在十年前的“引力異常事故”中失蹤,只留下一句話:“當表層的雨變得‘可控’時,要警惕那些‘穩定’的承諾?!?/div>
屏幕亮起,閃過一行數據:“檢測到宇宙A異常波動,鄭州區域文明存續概率:17%?!?/div>
緊接著,畫面出現了——
那是一個被戰火摧毀的鄭州。天樞塔倒塌了,硅基穩定塔的碎片散落在黃河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和林夏長得一模一樣)抱著一塊晶體,在廢墟里奔跑,身后是紫色的光帶(硅基載體)。女人摔倒在地,晶體滾到黃河邊,她伸手去抓,卻被光帶纏繞住手腕。最后一刻,她把晶體扔進黃河,嘴里喊著:“別讓他們得到完整的意識……”
畫面消失,屏幕恢復漆黑。
林夏的指尖冰涼。她知道,那個女人是“宇宙A”的自己——在那個宇宙,人類發現了硅基星的陰謀,卻為時已晚,最終爆發戰爭。而導致戰爭的導火索,正是即將啟動的“全人類記憶聯網”——在宇宙A,議長沒有猶豫,直接用聯網數據控制了中層、底層居民,引發了反抗。
雨還在下。
林夏看著窗外的“凈化雨”,突然覺得惡心——這雨洗不掉表層的冷漠,也洗不掉文明的傷口。她拿起父親留下的碎晶體(一直放在實驗室的抽屜里),碎片里閃過宇宙A的畫面:倒塌的鄭州火車站,碎掉的商代青銅器,還有那個女人最后絕望的眼神。
“我不能讓這里變成廢墟。”林夏握緊了碎晶體,指尖傳來微弱的溫度——那是父親的溫度,也是人類文明的溫度。她打開電腦,開始編寫“意識屏蔽程序”——用父親留下的“地脈磁場數據”,結合硅基星的技術漏洞,或許能阻止聯網計劃。
實驗室的燈亮了一夜。窗外的雨停了,天樞層的霓虹重新亮起,照亮了表層的高樓,卻照不進中層、底層的黑暗。林夏看著屏幕上跳動的代碼,突然想起父親曾說過的話:
“天樞的燈再亮,也需要地軸、河脈的光——沒有哪個階層,能獨自活在折疊的世界里?!?/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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